蔣風約徹底的陷入了回憶當中,彷彿想起了十七年前,那個不講理的小丫頭,扎著兩條細細的羊角辮。包間的門口走進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年輕英俊,但卻腳步微微踉蹌,臉上通紅的滿口酒氣。
小丫頭開始大鬧,不依不饒,三個大人連哄帶騙,最終答應去潤揚當時唯一的糕點公司幫她買潤揚市面上幾乎見不到的奶油生日蛋糕,小丫頭這才安靜了下來。
但是很快,小丫頭就開始鬧著讓自己的父母去兌現承諾,此刻,甚至酒樓的菜都還沒有上齊。
拗不過小丫頭,作為父親的男子本就滿懷愧疚,雖然喝了不少酒,但是還是決定開車去買蛋糕。母親不放心,便要求跟父親同去,而爺爺在一旁試圖阻止,喝了這麼多久,再開車,太過於危險。小丫頭依舊不依不饒,終於愧疚戰勝了理智,父親和母親決定立刻去買。
在那樣的年代,潤揚甚至還沒有計程車,父親只得去了另一個包間,找那個生意上的朋友借了他們的車,然後便開著那輛如今早已消失在國內市場上的波蘭產拔了奶|子(波羅乃茲)汽車,四下尋找糕點店,希圖幫小丫頭買到一隻奶油生日蛋糕。
小丫頭總算是安靜了下來,坐在爺爺身邊,享受著爺爺給她剝去蝦皮的每一個油燜大蝦。但是他們卻不知道,就是因為這個小小的生日蛋糕,卻居然讓老人孝順的兒子與賢惠的兒媳、小丫頭的父母,再也沒能回到這個包間……
時間過去了很久,吃完了整盤油燜大蝦的小丫頭早已不耐煩,又開始在包間裡吵鬧不休。老人無奈,只得去詢問酒樓的老闆,老闆帶著他們去了另一個包間,可是那個包間裡的人也沒有半點關於小丫頭父母的訊息,甚至於,那個借車給小丫頭父母的人,都曾經擔心過他們會不會把自己的車開跑了。
交通部門透過車頭已經嚴重變形的拔了奶|子,終於找到了車主,而這個時候,時間已經是晚間的十點多鐘。80年的時候,十點鐘,幾乎意味著絕大多數的人已經沉沉睡去,小丫頭平時9點之前肯定已經睡覺了,這時候的她,也早就躺在老人的懷裡睡得很沉,只是在睡夢裡,依舊會揮舞著肉肉的小胳膊,嘴裡嘟囔著夢話,夢話的內容依舊是那個生日蛋糕。
一方在等著自己的車,另一方則在等著兒子和兒媳,都留在酒樓並未離開,交通部門的人找上門來的時候,兩邊的人都迅速的去了事故現場。
到了現場,小丫頭也神奇的醒來,可是,她卻只看到那個在血泊之中的奶油生日蛋糕……
盒子已經完全散開了,可是蛋糕卻頗有些戲劇性的居然沒有被撞壞,依舊保持著完好的形狀,只可惜上邊沾滿了鮮血。
當場死亡,甚至不需要醫院進行任何的搶救。事後,父親的單位算是很厚道的給了一筆相當豐厚的撫卹金給老人和小丫頭,並且每年發一筆成年人的基本工資給小丫頭,直到她十八歲的那年。
蔣風約說到最後的時候,已經痛不欲生,渾身抽搐不停,石磊的雙眼之中,也不禁蓄滿了淚水。他此刻唯一能夠做的,只是緊緊的抱住蔣風約顫抖的身體,希冀用自己並不寬闊的胸膛,去給蔣風約帶來少許的溫暖。
“爸爸媽媽是我害死的,我如果當時不是逼著他們去買那個生日蛋糕,他們就不會死。”最後,是蔣風約無限自責的一句話,而石磊也透過這句話,徹底瞭解了蔣風約為何會如此激烈的反對酒駕,而蔣伯生這個慈祥善良的老頭兒,又是為何會對自己的孫女如此苛刻。所謂重男輕女,不過是個外在的幌子罷了,老人用行動十幾年如一日的表達著對蔣風約的不滿,但是卻又在外人面前,絕不透露半個字,他不想給自己的孫女造成一個絕望的環境,充分可以說明,他其實依舊疼愛這個間接害死了他兒子和兒媳的孫女。
與石磊之前的猜測稍有出入,但是方向沒錯。
石磊不想再問什麼,也無需再問什麼,他唯有抱緊蔣風約,任由蔣風約如同十七年前那個還不懂事的小丫頭一般,在自己的懷裡肆意的哭泣。
淚水,很快便溼透了石磊的胸膛。
滾燙,直刺心房!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蔣風約才逐漸的平靜了下來,石磊也再度伸出手指,幫她將臉上的淚痕擦去,可是卻被蔣風約輕輕一打給開啟了。
“哪有你這樣幫人擦眼淚的,連張紙巾都不知道拿,一點兒誠意都沒有。”這似乎埋怨但是卻實際心懷感激的話語,石磊又怎麼可能聽不明白呢?
傻乎乎的笑了笑:“紙巾在前座啊,你還躺在我懷裡呢,我怎麼敢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