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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的全是我這樣的政治犯,我們這樣的人一般是不會逃跑的,所以除了按時作息、出工,行動上還是比較自由。但是對我們的思想管理非常的嚴格,常常要開交心會、檢討會,每週還要寫一份思想彙報。那時,監獄裡沒有會客室,家屬來了就在大院內見面,晚上就與我們一起住在監房裡。

剛到林場,我大來看我,給我帶來一些衣物。那時我已經知道,老婆自殺前將兒子送回老家交給了我大,見了他老人家我就急忙問家裡怎麼樣了,兒子怎麼樣了?問著問著,我的眼淚就出來了。我大安慰我說,家裡都好,你兒子也很好很乖,叫我不要掛念。我大臨走時,我獲准可以出去送他,走到山口,我對我大說,大,家裡一切都要靠您,我知道您忙,沒時間您就別來了,山道難走啊!我大沒做聲,他轉過身去,沿著小徑默默前行。突然,他背對著我大聲說,下次,下次大一定帶小鋼來看你。

暑假的時候兒子終於來了,一起來的還有他三舅,他緊緊抓著兒子的胳膊,將他推到我面前。後來我才知道,兒子不肯來見我,我大沒辦法只好央他三舅硬把他拖了來,那可是幾十裡的山路,兒子就一直在他三舅手裡掙扎。

兒子長高了,卻瘦了!他站在那,雙手捏著衣角,深深地埋著頭。

看著日夜思念的兒子,我心裡很難受,我暗暗地對自己說,別流淚、別流淚,爸爸的樣子應該是個堅強的男子漢。見兒子之前,我特地換了一身乾淨衣服,還梳了頭——我忘不了自己曾經帶給兒子的恥辱,我要給兒子一個好形象。

我故意堆著滿臉笑容,蹲在他身前,歪仰著頭看著他,說:“兒子,我是爸爸啊!叫爸爸。”

他三舅也在旁邊推他讓他叫,可兒子一直低著頭不言語。

我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兒子,淚水奪眶而出。“兒呀,爸想你呀!”

可是,兒子卻將他的親生父親推倒在地,大聲叫喊著:“你不是我爸爸,我沒有你這樣的反革命爸爸!”

兒子轉身跑開了,他三舅一邊罵“你個狼崽子,連你親大都不認咧!”一邊就追了過去。

我當時整個人都怔住了,呆呆地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好像思維也凝固了。那一刻,我真的就覺得自己是個罪大惡極的現行反革命分子,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

直到我大過來扶起我,我才回過神來。看著老人家滿目的悽楚、滿臉的悲傷,我強裝笑臉說:“大,孩子還小,長大了就不會這樣的。他哪會不要他爸呢?”

我大盯著我看了半天,擔心地問:“貓崽(我的小名),你沒事吧?”

我說:“我沒事,您老就放心吧。孩子的事得慢慢來不是。”

家人走了以後,我躲在廁所裡偷偷地哭了,我不為自己而是為我兒子,為自己帶給他太多太大的傷害而痛哭。青龍山林場裡也有這樣的“狗崽子”,他們是怎麼過來的,我兒子就是怎麼過來的,這一切都是因為有了我這個“反革命”父親。我能理解兒子心裡的感受,有的時候,我甚至希望能讓兒子再罵我一句“反革命”,雖然自己心裡也很痛苦,只是為了兒子,我願意承受。

兒子再也沒來青龍山,因為我是政治犯,服刑期內不能回家看他,直到刑滿後,我才獲准請了幾次假,回家看看家人,看看我的兒子。兒子大了成了小年輕了,見了我也不會罵我是反革命了,可是,他始終都不肯叫我爸爸。

現在兒子來了,來求他的親生父親,求我給他做主。可是我這個樣子,自己的主自己都做不了,又能怎麼樣呢?咱們窮人也一樣要活命,一樣要結婚生子,一樣要傳宗接代,再苦再難再不堪忍受也要活著做完這些。這歷朝歷代的百姓不也是這樣過來的?而且還“人丁興旺,世界第一”。

我知道,兒子為了他的婚姻一直都怨我的!平反出來工作後,我找個機會把他們夫妻安排進市裡的一家工廠,那已經是八十年代,我孫子都能打醬油了。可是,兒子只是勉強讀完小學,文化程度不高,我只得找關係讓他在廠裡學鉗工。兒媳婦沒念過幾天書,一直是個普工,還是廠裡看我的面子,照顧她讓她在幼兒園做保姆。

☆、第二章 清官難斷家務事

第二章 清官難斷家務事

其實兒子怨我,和我的第二次婚姻也有關。

1979年,我臨時被調到老家隔壁公社任黨委書記。有一天,一個年近三尋的婦女來公社辦事,我只是無意中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怎麼的就對這個身材小巧、樣貌姣好的女人產生了興趣——也許婚姻是老天早就配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