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的兩人身邊哞哞的叫著經過時,他竟一時失神不知去躲那掃過來的泥濘牛尾。
農人勤勞的身影起起伏伏耕作在田地上,眼前是蜿蜒水田,遠處有炊煙升起,帶著些微的灰黑被風吹散,混合了泥土的氣息和莊稼青草的味道,小小蟲兒漫天飛動,透明翅膀輕輕撲打扇動,令人不自覺的平靜下來,內心安定而柔和。
重樓經常來人界閒逛,咳,不是,是來人界修煉,所以對此情景倒不十分陌生,也並沒什麼多餘感觸,所以看著身旁那人有些微怔的表現,理所當然的略有驚奇。
“虧得你還曾是凡人,這人間最平常的景象也能把你看成這樣。”
玄霄早已恢復了常態,聽到這話也並未像往常那般反唇相譏針鋒相對,只是淡淡的回應道:“我自小便在崑崙長大,對山下凡人生活所知甚
少,也從未有過此類體會,方才……只是想到了一箇舊人……他說的不錯,這樣的生活,我果然不曾有過任何體會。”
玄霄甚少出現的猶豫口氣帶著更加罕見的輕微迷茫與幾乎不可察覺的落寞,重樓愈發深刻的覺得魔過於粗壯的神經有時的確是好事,不會為這些有的沒的自紛自擾。
他自然沒有抓住心底一閃而過的異樣感覺,當他看到身旁那人眼底深藏的沉沉無底。
“據鍛魔所言,若要進無祀山內找到羿落石,還需等到特定的時機,如此說來,你吾須得明日辰時入內方能取得。”玄霄習慣性蹙眉,“但現在距離明日尚早……”
“當真婆媽。若是與強敵一戰,事前自然需要休整調息。在本座看來,明日所遇不過是些宵小而已,何須當真。本座最厭惡的事便是與不值得的敵人動手,而今不得已為之,唯有烈酒方能解本座心頭之煩悶。”
重樓的人生裡沒有猶猶豫豫這種麻煩事,他乾脆的如下命令一般,說完即走,根本不去管實為同伴的人看法如何。但玄霄也只是淡淡掃他一眼,“要去,也不是不成,但魔尊,能否請您隱了這魔身再談其他。”
他真正想說的是,這是我的事,你明明只需看著就好,何必為難。但最終玄霄還是沉默,他想起握住羲和的感覺,那樣的熾烈,睥睨了一切。
或許最好的回報,便是與你傾力一戰吧。
你我都這般渴望著。
“……廢話,本座當然知道,用不著你來提醒。”
南疆一帶多為苗人居住,雖然不及中原地帶繁華富麗,倒也別有情趣。苗人帶給漢人的印象大多不怎麼好,加之人類天性中對未知事物的恐懼,口口相傳的即便早已不是真正的事實,又有誰會去不識相的追根究底,只是不問緣由的歇斯里地,妖魔化的不知是旁人的能力,還是自己的扭曲內心。
苗女的熱情嬌俏同她們的蠱術一樣出名,但□又豈是能輕易被沒有體驗過的虛幻傳言嚇住,當那些樂於負心的男子醉倒在大紅的羅裙下,漆黑長髮上銀亮閃爍迷了人眼,殊不知已身陷甜美囹圄,若想活命,請你守住誓言,縱然你我都知那是真是假。只是最終這樣留下的情郎,再溫柔的親吻也成了難言的苦澀,酸得透心徹骨。
但這終究是遙遠的傳言,看到的和聽到的總是會有差距,便如今晚的月夜迷離動人,沒有恐怖傳說,只有動人的笑顏和飛舞旋轉的羅裙。
空氣中蔓延著濃郁的甜香,女子如鈴鐺清脆如泉水叮咚般的笑聲迴響在夜空中,群群聚集在一起,勾得人人心裡顫動,彷彿想
要伸手搔抓一般的癢。
青年男女間歡笑嬉鬧,不禁令人想要感嘆這美好也只有這般年輕的生命才能擁有,而時間的力量在這種時刻顯得格外有力。比如有兩個在其間格格不入的“人”,皆不知歲月流逝為何,一個已活過了數百年,另一個更是隻怕早已忘卻自身究竟存在了多長時間。若要認真論起輩分來,眼前諸人皆可所作是他們的後輩的後輩也不止了。
玄霄和重樓面無表情的夾在一群熙熙攘攘的熱情苗家姑娘中,當然,從另一個意義上來說,也可是隱藏起來的面面相覷。
他們本來以為趁著入夜,這偏僻邊疆之地人會更加稀少,未曾料到碰巧撞上苗族的姊妹節。
兩人自身旁經過的眾人談話間得知原來這般熱鬧的景像是所謂的苗族姊妹節,雖然究竟是為了什麼而慶祝的節日他們並不清楚,但看這情形,便是最遲鈍的傻瓜也能猜出一分兩分來。
他們撞進了這未曾預料到的境地,又收了法力斂了原形,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於是就此泥足深陷,步步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