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兔奴講話又長篇大論,一直到五點幾才肯放人。然後我就打電話給戴書,叫她替我跟阿爸阿媽講,今晚我要去C大找心哥,不回家了,明天星期六直接跟心哥回來T市。我是搭鐵路來的,學生有半價優惠。一出大學站就趕上校巴,這C大的校巴……屌,真不是人搭的。多人不說,那司機駕車像舞龍一樣,要不是我戴志偉孔武有力,又扶著椅背,那我真會在車上仆街(注四)。之前在網上查過T宿要怎去,嘖,原來超簡單,在U院站下車,向前行條直路就到,在草地後面……」
陳心一直任戴志說話,自己就從衣櫃翻出一套枕頭被單,丟給戴志。戴志一愣,說 :「心哥,現在的宿生都會帶兩套枕頭跟被單入宿嗎?」
「我將你引到來C大,又怎能不給你預定屈蛇必須品?」陳心笑了,因見了戴志張大口的樣子很滑稽,他補充說 :「屈蛇即是指非宿生在宿舍非法過夜,按正規,你這種留在宿舍過夜的外來人是要買『蛇飛(蛇票)』的,幾十元一張,但我當然會非法收留你,你這種非法留宿者,就被稱為『蛇』。放心,我跟校工關係好,大概知道幾時會打蛇——就是舍監逐間房拍門,看裡面有沒有『蛇』,如果有就要重罰宿生——至少這一兩個月不會打蛇。你以後每個星期五都上來吧。」
戴志先是面有難色,後來又打哈哈說 :「心哥,你這麼關照我,我很高興,但從T市出來C大,來回也三小時,我不一定每個星期五能出來……」
陳心在戴志面前蹲下來,揚手拍拍戴志的臉,輕薄地說 :「你現在到底要不要聽我的話?」戴志瞪大眼睛,陳心從他眼裡看到幼時的自己。那時何清玉就是這樣一巴掌甩上他的臉,問陳心要不要聽她的話。
「如果我說不聽呢,心哥。」戴志斂起笑容,認真地問。
「你會聽,」陳心拉下戴志的臉,咬一下他的唇,說 :「我在你眼裡看到慾望——是色慾,以及興奮。你一直被身邊的人當成工具,父母要你有成就、要你發達(注五),妹妹雖然將你當成兄長,但你卻因妹妹的出色而受到莫大壓力,朋友呢? 他們視你為搞氣氛的小丑——你跟我的人生一樣沒有任何意義。可是,現在我告訴你,我需要你,並且我希望你也需要我,我們的生命因而有了意義,不再是漆黑一片的夜幕……」陳心又吻了戴志,看著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裡有著幾分疑惑,陳心強調 :「你要依賴我,就要聽我的話。」
「心哥,你好似小王子,而我就是狐狸,」戴志笑起來,俯身抱著陳心,說 :「我跟你都需要一段關係,剛好在這時間相遇了,兩個有並同需要的人就一拍即合,這也挺好,反正我從來不會想像自己碰上小說或戲劇中的愛情……不,我跟你的這段關係又不是愛情。我從來未試過依賴一個人,一直都是靠自己的。」
「我一直依賴別人,同時又讓更多人依賴著自己,我覺得好累。」陳心枕著戴志的肩膊,閉上眼,可不知是否因為懷裡擁著個人,這一具溫熱而富彈性的肉體、這種屬於青年的氣息充滿了陳心的四邊,使他感到既美好又脆弱。
陳心說 :「我想你依靠我這個人——而我是陳心,我和你之間本來沒有任何必然關係,我不是你的哥哥、父親或是什麼,我只不過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一個普通人。如果你能這樣對我,我也會這樣對你,我會將你視作唯一,縱然你我知道彼此並非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心哥,你的說法太沉重了,難怪你一直找不到與你相知的人。這樣好了,你做小王子,那你就是主人……就好似陶微風之前那般? 那個陶微風曾經是你的主人吧。如今你做我的主人,我就是狐狸,也就是你的寵物。但你要讓我快樂,視我為唯一,相對地,我會聽你的話。」戴志垂眸,說 :「你儘量滿足我的要求,而我就儘量執行你的命令。」
陳心撫著戴志的背,跟他耳語 :「首先我要你星期六日來見我,每個星期五你都要來T宿找我。我要你把書讀好,十月裡的測驗要科科合格,經濟是你考得最好的科,不能失手,而文學,你也要考好,因為你是為了我而讀這科。」
戴志本來就不喜文學,只是中五時陳心堅持要他讀,後來戴志倒真的拿了個好成績。上了中六,他知道陳心仍會教他,便在陳心授意下選修文學科。
戴志急急抓著陳心的手,語速很快 :「心哥,你真的會幫我嗎?」陳心瞅著戴志,沒有說話。戴志帶點彆扭地說 :「那我就真的交給你了,我會依賴你,你不可以中途丟下我不管。」
陳心就是這樣擄獲了戴志。他至今仍想不清他對於戴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