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如同一隻鷹爪,深深抓進了他的肉裡。
那麼痛,那麼幹瘦,那麼顫抖。
“師兄!”看著師兄,非間子的喉嚨裡滾出了幾個字,淚水嘩嘩而下。
“我曾經給過你機會。”子柏風道,“發誓吧,別耍花招,我聽著呢。”
是呀,子柏風給過他機會。
只是,當被逼到絕境之前,非間子何曾在意過這樣一個少年所說出的話?
不過是一介書生而已,甚至都活不過二十歲。
他猶記得那少年喝得醉醺醺的,牽著一頭毛驢來到自己的房間,慷慨激昂地和自己雄辯的樣子。
那時候恨得牙癢癢,辯才無雙的少年,真的是現在站在房頂上,滿面殺意的少年嗎?
這兩張面孔,到底是怎麼變化的?
明明只是人畜無害的書生……
沒有了恨意,卻突然生出了懼怕。
生出了後悔。
如果自己當初沒有選擇這樣做……
可一切,沒有如果。
非間子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立下道心之誓的,他只覺得有什麼東西鎖在了自己的心中,沉重無比,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發完誓之後,他的心中剛剛動了一點對子柏風的殺念,頓時就覺得一陣絞痛,道心幾乎要碎裂成無數塊。
非陽子俯下身來,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非間子的頭髮。
“師兄。”非間子哭了出來,他掙扎著想要說什麼,卻被一**的絞痛壓住,半點也掙扎不出。
“師弟……”非陽子垂下頭來,用近乎貪戀地目光看著非間子,就像是一位父親,最後看自己的孩子。
非間子是他的師弟,但實際上是他的徒弟,或許可以說,是他的兒子。
身為修道者,就要斬斷塵緣。長生路上,沒有同行之人,任何一個人都可能突然棄你而去。
從今天之後,非間子就真的斬斷了塵緣了吧。
束縛著非間子那絕世天資的一切,都將被斬斷。
非陽子伸手一引,飛劍飛出,化作了一把尺長的長劍。
“師兄!”長劍動了一下,卻沒刺下去,非間子緊緊抓住了飛劍,完全不顧飛劍幾乎割斷他的手指,他緊緊抓住飛劍,不讓飛劍刺下去。
“子公子。”老道抬起頭來,第一次以這種祈求的語氣說話,“請把非間子送走吧,送去和鳥鼠觀的同門在一起,請求您……”
子柏風微微側轉身,他的心中也有些不忍,他覺得自己註定成不了落千山那樣的儈子手,殺人的時候還能夠興奮莫名。
他的心思太細膩,太柔軟。
子柏風揮了揮手,蠃魚的兩隻魚須擺動了幾下,天空中飄動著的天河捲起了一股水流,把非間子捲起。
“師兄!”看著飛劍化作了一道流光,重新飛回去,非間子發出了撕心裂肺的一聲喊。
這一切,到底是誰的錯?
“啪!”本命法珠炸裂。
非陽子隕落。
師兄他做錯了嗎?自己做錯了嗎?子柏風做錯了嗎?
師兄他只是想要讓鳥鼠觀發揚光大而已,他只是想要讓自己等人修成正果而已,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了嗎?非間子在問自己。
是呀,他是十惡不赦的。非間子聽到自己的心中,還有一個聲音在回答自己。
那是自己的道心,曾經通透無比,現在卻佈滿了裂紋的道心。
一道傷疤,就是一層痛苦。
不,我不信,我不信!師兄他沒有錯,他不會錯,他……他是我的師兄啊!
“小傢伙,你是怎麼爬上山來的?”
“這就是我的師父,也是你的師父。”
“我不是伯伯,我是師兄。”
“別怕,師父不在了,師兄還在。”
“怎麼還在偷懶?還不趕快練功!”
“這麼晚了,快點去休息吧,明天還有時間修煉。”
“師弟,你終有一日會踏上長生大道,可惜我是看不到了。”
“我們鳥鼠觀的明天,就交給你了。”
“師兄,對不起……”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的無能啊。
最終,非間子只能這樣責怪自己。
“去吧,帶著師門最後的希望,只要你活著,鳥鼠觀就沒有滅門。去吧,去吧!”
那熟悉的聲音似乎在耳邊響起。
非間子睜開眼睛,就看到師兄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