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有心事——他聽了我最後這句話,先是一愣,哈哈一笑,然後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我們真是越來越熟了。”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槐樹葉兒一點點地綠了,直至變成一片綠蔭遮住了天空。雨天天飄著,把園子裡的花木洗得青青翠翠的。下雨天是閒聊天,這時候我就和君聞書吃著燙乾絲,或者吃豆腐包兒,然後天南海北地胡扯。豆腐包兒是我的主意,就是把薄薄的豆腐皮兒裹入黃豆芽、冬筍絲、冬菇絲,再抹一點兒醬,捲了就嚼。君聞書起先嫌動手抓著吃相不雅,我捲了一個塞給他,他吃了後又嫌我包得鬆鬆垮垮太難看。我說吃下去都是一樣的,他又笑我是野人,抹了醬在我臉上,然後又笑成一團。
我還曾動念頭吃烤鴨,但不知轉爐怎麼設計的,只好作罷。君聞書見我有些懊喪就給我改良了一下,清蒸,一點兒鹽都不放,然後把肉撕下來卷著吃,味道也不錯。楊梅熟了,我們一摘就是一筐,我找來水晶盤子,把楊梅用鹽水洗了,盛在盤子裡給他擱書桌上,他每次見了都要高興一陣。不過,夫子君聞書吃東西也脫不了夫子本相。他每天只吃十顆楊梅,上午五顆,下午五顆,不似我,大嚼一通,連衣服上都是楊梅汁,吃得直吐酸水。君聞書不得不皺著眉讓鋤桑請郎中,又逼我喝了兩天粥。
“司杏,”君聞書揚著眉叫我,“過來。”
什麼事?我走過去。
他拉著我,“都要二十了,可是大姑娘了,瞧你這衣服!”他指了指。我低頭一看,原來是吃楊梅濺的汁兒,抬頭笑道:“不礙事,全當是染的花了。”
他敲敲我的額頭,“怎麼就這麼不講究!”
“又不髒,無非有點兒洗不掉的印子罷了,人家染我也染,誰不是染!”
君聞書笑了,“怎麼就有這麼個不修邊幅的丫頭!按說你還是老莊一派的了?”
我認真了,“少爺,我若真能當老莊一派,高興死了,我寧願羽化而登仙……”
“呸呸呸,亂說什麼呢!你敢登仙,我就在你腳上縛了石頭,讓你飛不成!”
“登仙多好,多少人羨慕修煉之人,不就為了成仙嗎?少爺不要攪了人家成仙的好事。”我搖晃著頭,說得跟真的一樣。
“哼,成仙有什麼好?連親都成不了,我上哪裡找人去?要成仙,也得先嫁了我再成,飛到哪裡都是我的小娘子。”他若無其事地說笑。
我的臉紅了,這個君聞書,越來越出言無忌了,我以前沒發現他的臉皮這麼厚,真是夫子耍起流氓來,比流氓還流氓,讓人防不勝防。
六月,圓珠湖裡的荷花開了新枝,鋤桑也終於找好房子,引蘭要走了。
“少爺,我要出去了,過來和少爺告別。這些年蒙府裡恩德,引蘭記得。”引蘭行了跪禮。
“長大了,要出去了。”君聞書溫和地說,“這些年伺候大小姐又伺候夫人,你也辛苦了。”
我看見引蘭的眼裡有淚光在閃,是啊,她比我來的時間都長,又怎能沒有感情?
“引蘭謝少爺,府裡的大恩大德引蘭一輩子都記得,少爺以後也多保重,願府裡一切祥和。”引蘭磕了個頭,然後問,“少爺能容許我和司杏姐姐告個別嗎?”他把頭轉向我,“去吧。”我行了一禮,和引蘭去了廂房。
我關上門,“姐姐,我真要走了。”引蘭的眼淚下來了。
我也強忍著淚,“傻丫頭,終於出去了,還哭什麼?”
“姐姐,我捨不得你。”引蘭抱著我嗚嗚地哭起來,“不知何年何月能再見一面。” 我陪著哭,引蘭是我在君府唯一能說說話的人,她走了,我怎麼辦?這往後在君家,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這日子……,唉,她走了,離開這裡了,我呢?
哭了一會兒,引蘭擦了淚問我:“姐姐,你還打算出去嗎?”
“怎麼不打算!”我毫不猶豫地說,“當然要出去!”
“你捨得少爺?”
我一愣,沒有馬上回答。
“姐姐,你別出去了,我看少爺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樣。不就是個二夫人嗎,較什麼勁兒?”
“二夫人”這三個字刺激了我,我毫不猶豫地說:“不行,我要出去!”
“姐姐!”引蘭有些著急,“到底少爺哪個地方不如那個人?”
我又一愣,哪個地方不如?“引蘭,人是沒有辦法比較的,而且……”
“不,”引蘭搖搖頭,“不相干的人沒有辦法比較,但對你好的人,還是有辦法比較的。那個人,他為什麼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