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地在讓他惱羞成怒的龍頭上拍了一掌。他這樣做也不是完全沒有一點道理的,學校裡年久失修的水管有時就是這樣被拍出水來的。
天,一掌下去,王祈隆不但沒有拍出水來,卻把水嘴給拍斷了。他並沒有使出太大的力氣,也許根本不是他的過錯。那個始終很沉著氣的看客開始發話了。好象他蓄謀已久,一直就是在等待著這樣一個機會,也許他太久都沒有說話了,他需要宣洩。
婊子養的!
這句地道的武漢方言王祈隆完全聽明白了,馮佳生氣的時候時常會咕噥著來上這麼一句。他罵誰呢?他憑什麼罵人?
旋即,他明白了,這尿池和水池都是他的,是他在這裡看管著的。
看看那個人,又看看損壞的水嘴,嚇壞了的王祈隆只能吐出兩個字。
我賠!
就憑你,口袋裡有幾個錢兒?賠得起嗎你?也不看看這是不是你裡來的地方?
我馬上就走!
走?有那麼容易?你不許動,我去報告經理。
到底是星級賓館,他沒有讓無地自容的王祈隆久等,著黑色制服的年輕經理很和氣地走了進來。藍色跟在黑色的後面喋喋不休。在黑色面前,藍色的氣勢已經壓得很低,完全像是一個無辜的下人在抱怨他自己的不幸了。黑色在藍色的抱怨聲中身體挺得筆直,他的頭始終都沒有朝藍色哪怕輕微地側上一下。他一直走到事件現場,他面朝著王祈隆,打了個讓藍色閉嘴的手勢。他帶著很職業的微笑對王祈隆開了口:先生是本酒店的客人嗎?
王祈隆羞愧萬分地搖了搖頭。不是。
你有身份證件嗎?
王祈隆如聽到大赦令一般,哆嗦著急忙掏出了學生證。我是大學生啊!你這狗眼看人低的一個管廁所的工人!他在心裡哀嘆著。
黑色的經理身體筆直,威嚴莊重地審查了證件。藍色在他的身後期待著,一會看看他,一會看看王祈隆。
你來這裡就是為了找個方便的地方嗎?
經理的語氣是溫和的,經理很驕傲地環視了一下他的屬地,他似乎是想要證實一點什麼。
王祈隆說,不!
王祈隆的否定讓經理很滿意,這些鄉下的學生到這裡,是消費不起的。純粹進來方便他們也不敢,他們來這裡無怪乎是想看個景緻。
黑色經理回過頭來,看了一眼藍色的清潔工,嚴厲地說,你怎麼不告訴客人,水龍頭是自動感應的?
他把證件交還給王祈隆,說,按照我們酒店的規矩,損壞東西是要賠償的。看你是個從農村來的學生,就算了吧!
經理把“農村來的”幾個字咬得非常嚴肅,那句“就算了吧”卻像是一個急促的滑音,潦草,敷衍,似乎是不願意張揚他的施捨。說完,他像欣賞自己作品一樣,打量著嚇壞了的王祈隆,職業性地微笑了一下補充說,先生,你可以走了。
那聲“農村來的”,那句充滿了悲憫和施捨的“就算了吧!”和“先生,你可以走了”比清潔工的一聲“婊子養的”更讓王祈隆羞愧得無地自容。
儘管想飛出去,但王祈隆還是強壓住了自己,微弱地說了一聲謝謝才衝出去。大廳裡有那麼多的人啊,幾乎所有的眼睛都在看著他,好象他們都知道了剛才發生的那一幕。他費了多大的勁才終於走到了門口,那紅色的門童又及時地拉開了門,禮貌周至地彎下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那紅色如火一般燙傷了王祈隆的眼睛。門外的白熾的陽光一下子就猝不及防地戳出他酸酸的一汪眼淚。王祈隆捂住眼睛,幾乎是朝著學校的方向狂奔。他的徒步行走武漢的狼子野心在這場事故里嘎然而止。
有一段時間,王祈隆上課的時候常常思想拋錨,他常常懷念起他的中學同學李晌。他看到那些穿了裙子在校園裡賣弄的女生們的腿,就想到了跑在鎮中小操場上的李晌的腿。李晌的腿比她們的長,也比她們的直。女孩子的腿要是一長一直,就有了讓人遐思的空間了。李晌要是在這樣的大學裡讀書,穿了她們這樣的裙子,一定是學校最亮麗的一道風景。他想著想著就糊塗起來,他不明白他的奶奶為什麼就不能容忍那些鄉下的好同學啊!李晌當初要是和他好了,能和他一起考上武漢大學嗎?李晌體育好,至少能和宋大偉一樣考上體育系的。李晌要是和他一起在這裡讀書,他王祈隆該會多麼的神氣啊!
王祈隆做了一個夢,他夢到他們家院子裡的杏子熟了,他拿了長竹杆去打,卻打落了一地花。他發現他們家的杏樹有一半是開了梔子花的。梔子是他到武漢後才認識的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