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女是家姐的孩子,那個與自己分享了一半血脈相似面孔的女子,有著與自己截然不同的性情與命運,在某件事發生過後,她堅持要自己的孩子去學醫。
女人在某些方面的直覺實在精妙而不可言。
左森眯起眼睛,陽光下,十九歲的少女從走廊緩緩走下來,身邊的男人似乎是她的老師。因為少女的身體一直微微向前傾,後脊緊繃,典型的聆聽姿態,更為直白的是她注視男子充滿仰慕的目光裡,卻又帶了點敬畏。
他微微一笑。
那應該是個頗受歡迎的老師,在穿過走廊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不斷有女生向談話的二人打斷告別,男人微笑著一一目送,停留在談論中的手勢襯著夕影,似是抽象的隱喻。
溫文儒雅的氣質,修襯得體的衣裝,再加上適當的眼神交流與音色的掌控,輕易就可以贏得好感與尊敬。
遑論少年人,這是社會人都難以抵擋的伎倆。
他聽見女孩兒與老師告別的聲音,簡直像是雀躍穿過鮮花河谷的稚嫩小鹿。
老師再見。
他換了一副笑容迎上去,拿過孩子手中的書包。
“這星期只帶書包回去?”
“這星期有同學聚會,媽媽還要給我買新衣服呢。”
女孩說著,突然拉拉左森的袖子,掩不住興奮:“森哥,那就是傳說中隔壁院的鎮院之草。”
“誰?”左森皺著眉,一時沒聽清少女口中的稱謂,然而很快明白。
“那個老師?”
“他可厲害了!”女孩叫起來,“第一天來上課的時候,有女生直接向他送了花!我們聽他上課,都在下面被迷得死死的,聽說他在英國留過學,上個月還收到過留學生寫給他的情書!這學期他在我們這兒開通識,我好不容易才選上他的課!”
左森只是笑,“我不記得你母親贊同師生戀。”
“你不要亂說哦!我男朋友要是這樣我媽一定開心死。”
他不置可否,抬手準備把車門關上,便看見那個男人在暮光裡低著頭走,忽而毫無徵兆地回望。
四目相接。
左森朝他微微點頭,算是致意。
那人一愣,接著嘴角緩緩泛起笑意,恰到好處的得體。
無可挑剔的完美。
晚飯的時候他是所有下班回家的倦怠上班族的一員,深陷沙發與電視,熒屏一端是近來在本市轟轟烈烈進行的拳擊比賽,肌肉健碩的選手在螢幕上揮動手臂,眼神犀利。
他聽著廚房裡的煎炒烹煮,昏昏欲睡。
“聽說你又回去了。”
女人走上前,手拎著半瓶酒。
“我只是在休假,沒有正式離職。”左森抬了抬眼。
“案子危險?”
“不算是。”
西區喪命近二十條人命,只是一日不見報端,便有一日安穩太平。
女人看著他,同樣的血脈勾勒出的面龐有相同的神情。
“如果你想換生活,可以隨時告訴我。”
不無同情的,她握住了弟弟的手。
“我們還活著,我們就要向前走。她選了一個不可更改的選擇,你無需為此把自己困住。”
左森無言。
“我不知道。”他啞聲。
“有時候我竟羨慕她,落落拓拓去死,彷彿一聲門摔在了所有人的臉上,敗局從一開始就決定,她提前退出,沒人知道牌底是什麼,因而反成了勝利者姿態。她之前一直不願與我育子,只怕是不想讓子嗣重蹈覆轍。她比我知道,這世上最大的福祉,就是不存在。”
“你不能這麼想,”女人聽了眼眶溼潤,她握緊他的手,像是抓住下一秒就要飛走的枯草,“你還有我們,我們愛你。”
篇·逐獵
拳王死了。
坐在疾馳往現場的車上,左森一邊吃著早餐三明治咖啡,一邊開啟當日的早報,拳王之死的報道炸彈一般佔據頭版頭條。
現場慘不忍睹,死法令人髮指,幕後兇手何許神聖竟使當季大滿貫拳王命喪浴室!警方沉默至今是否不作為!?
“這幫記者是不是有病啊?”袁峰罵道,“離報案才他媽不到半個小時!”
“這拳王是本季大滿貫選手,擊敗上季東南亞拳王獅虎,如今看他一場比賽要燒八千塊。”左森啜著咖啡。
“你還關注這個?”搭檔一臉不可思議。
他晃了晃報紙,“這上頭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