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輕微地點了點頭。我周遭的宮人方魚貫而出。頓時,殿裡便只剩我與皇兄兩人。我笑吟吟地問:“皇兄,用過午膳了麼?”
皇兄依舊沒有吭聲。
我又笑了笑,給皇兄盛了一碗白米飯。其實這些年來,皇兄的喜好我都記得一清二楚,我愛肉食,皇兄也愛。只不過太醫說要葷素均勻身子才能健康,皇兄是皇帝,身兼重任,整個大安都壓在他的肩頭上。
他自然不敢像我那般盡情地吃肉。
身為皇帝,皇兄相當剋制。
他也不好女色,這些年來,宮中妃嬪也只得數人,並不像先帝那般,後宮廣納妃嬪,脂粉無數。
我道:“皇兄,御膳房做的這道肉菜極佳,鹿肉的味道燜得剛剛好,入口香滑。皇兄,你也來嚐嚐。”我將鹿肉放入皇兄的碗中。
皇兄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我,最後還是坐下來了。
我道:“皇兄近來朝事可忙?”
“尚可。”
我道:“朝事固然重要,可龍體也同樣重要。皇兄莫要總顧著朝事,偶爾也要忙裡偷閒。阿嫵可不想聽到李太醫偷偷地抱怨,生怕皇兄一個不小心就折騰病了。”
我笑了笑,又說:“皇兄跟阿嫵說過很多話,阿嫵每一句都記在心裡。”
“是麼?”
我道:“皇兄曾說你待阿嫵這麼好,以後阿嫵要好好報答你。其實即便皇兄不說,阿嫵也明白。皇兄是天子,整個天下都是皇兄的,阿嫵亦是皇兄的子民。阿嫵身上的所有東西都是皇兄賞賜的,阿嫵有今日,也都是皇兄的恩寵。即便皇兄不說,阿嫵什麼都願意給你。阿嫵的命也是你的。皇兄若能安好,阿嫵便能永遠心安。”
他起筷,將我夾的那塊鹿肉送入嘴裡。
之後,他沒有再說話。
後來皇兄日日過來和我用午膳,雖不像以前的話那麼多,也常常一聲不吭的,但我仍舊笑吟吟地和他懷念我們倆小時候的事情。
玉鐲一碎,我的記性也變好了。
小時候的事情如數家珍,皇兄不說話,那便由我來說。
。
又過了些時日,我在窗邊發怔。
外頭的枝葉已然染黃,秋風蕭瑟,捲起地上的落葉,不知飄向何方。肉團在我身邊道:“眨眼間都入秋了呀。”
我回過神,說道:“嗯,都入秋了。”
肉團頗為擔憂,她左右環望,悄悄地在我耳邊道:“公主呀,你真的不見公子麼?”
我道:“不見,師父明白我的意思。”
我曉得的,師父在西京時之所以嘆息,不是因為我吃味,而是因為他察覺到了我在自欺欺人。可師父向來懂我心意,這麼多個二十五年,他與我早已心靈相通。
玉人多次輪迴,能想起的記憶也只有一丁點。下一個二十五年,我可以保證我想得起君青琰,但我不能保證我還能記得皇兄。
皇兄寵我二十多年,不管真假,我想通了,如同周雲易所說那般,人生在世太多逼不得已,而我不想計較太多。
午時,皇兄照例過來青玉宮用膳。
這一日我沒有說起孩提的事情,我往皇兄的位置挪了挪,笑嘻嘻地問:“皇兄,阿嫵有個心願。你能幫阿嫵達成麼?”
皇兄的筷子一頓,看了我一眼,淡淡地道:“什麼心願?”
我道:“從阿嫵及笄開始,年年都有辦秋日宴,雖然去年沒有,但今年阿嫵想補上。辦完這一次,阿嫵以後再也不辦了。”
二十五將到,以後想辦也沒法辦了。
我輕輕地拽住皇兄的衣袖,問:“皇兄,應承阿嫵可好?”
皇兄答應了。
這一回秋日宴我是親力親為,以往都是由禮部主辦的,如今我將活都攬了過來。約摸籌備了半月,一切都準備就緒。
秋日宴那一日,前往明玉山莊時,我先去了御書房。
高裘守看我的目光一如既往地恭敬,知我要見皇兄,連連側身。我進去後,發現皇兄沒在批閱奏摺,而是負手臨窗,似是在眺望遠處的景緻。
我眼尖地發現之前牆上裱起的道德經被撤走了,變成了一幅尋常不過的水墨山河圖。
我屈膝行禮。
“阿嫵給皇兄請安。”
皇兄沒有回頭,淡淡地說道:“秋日宴你好好辦。”
“阿嫵遵旨。”
我動動嘴,還想說些什麼。皇兄又道:“朕乏了,你去明玉山莊吧。”從頭到尾皇兄都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