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爹個子高大,人很瘦,特別愛笑,從兵營裡回來也就一直待在家裡,侍弄那一畝三分地。他為人寬厚,又能幹,在這一方城裡住了這麼多年,和鄰居們處的十分友睦。
陸大娘是個瘦瘦的精明的婦人,不然也不可能憑一己之力撫養兩個孩子到這麼大了。在家裡,她是說一不二的當家人。
陸老爺脾氣好,對妻子又心懷愧疚,如果不是什麼特別的大事,自然是妻子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這會陸大娘正盤著腿坐在椅子上跟陸老爹說話呢:“前兒個我遇見陳先生了,他問起了曉彬的親事,我說家裡正給尋著呢,只是他自己都不在意。”
陸老爹喝著茶水,不言不語。其實是他找的陳先生。陳先生與曉陸算是師生之誼,又同在城裡,陸老爹又擅長交陸,與陳先生不說交之甚密,但也是無話不說。
他想請陳先生幫著勸勸自家那有蔫主意,又倔強無比的兒子。
因此陸老爹並不答話。家裡的事,尤其是曉陸的親事,非得自己的妻子同意了不可。
陸大娘道:“陳先生說,他倒認識一位姑娘,樣貌、性情無一不好,與曉彬倒是挺合適的,就只是家是鄉下的,她自己呢,就在陳先生的書院裡教女學生們讀書認字,一家子就姐妹兩個,妹妹好像去外地投親去了,如今家裡就她一個……你說怎麼辦?要不要相相?”
陸老爹嗯一聲道:“你說相咱就相。”
得了丈夫的全心信任,陸大娘便拍板道:“成。我回頭就去跟陳先生商量,定個時間。”
陸老爹見妻子沒有一點與兒子商量的意思,便放下了茶碗,咳了一聲。陸大娘回頭問:“怎麼啦?天氣太乾,你嗓子不舒服了?”
陸老爹哭笑不得,好歹妻子還知道體貼自己,當下搖頭笑道:“我是想著,你該把曉彬叫回來,親口同他商量一下才好。”
陸大娘並沒聽進去,道:“好不好的,先見見再說。若是不好,也就罷了……”看來陸大娘對此事並不熱衷。
陸老爹又咳了幾聲,心道:要不要告訴她,曉陸幾年前就擅自主張,跟人家姑娘的爹孃求過親了?
想了想還是作罷。夫妻近二十多年,雖然從前聚少離多,但妻子的性子,他是一清二楚的,那是絕對的說一不二,而且為人極其要強,又極其自尊。若是聽說那姑娘家曾經拒了自己的兒子,這門親事,再好她也不會認下的。
兒子再不好,在她眼裡,那也是最好的。
陸老爹在心底撫平了不該有的情緒,笑眯眯的道:“要我說,這姑娘雖是鄉下的,但誰都有幾分顏面,你這樣大喇喇的把人家爹孃和人家姑娘都叫過來叫你相看,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
陸大娘眼眉一挑,道:“怎麼說不過去?說到底也是咱們曉彬低娶。多少豪門大戶,不也是把姑娘送上門來叫我相看的?”
陸老爹也不急,還是慢吞吞溫溫柔的道:“我覺得,不妨你先私下裡瞧一瞧。”
陸大娘聽出來了,這話裡大有文章啊,便凝神想了一瞬,問:“私下裡瞧?去哪裡瞧?難不成我還要去書院親自走一遭?”
陸老爹道:“那倒不必,只是兒子這一向一直都在外面吃,你也有些日子沒給他送飯了。”
陸大娘眼睛一亮。
陸大娘親自動手燉了一鍋牛肉,又炒了兩個菜,盛了米飯,放到食盒裡,招呼著曉嫣:“跟我去給你哥送飯去。”
曉嫣也是十六七的大姑娘了,她與曉陸完全不同,個子又高又大,人生的也壯實,若是粗粗一看,倒像是個男孩子。
她懶洋洋的蜷在椅子上道:“娘您自己去吧,我懶的動。再說碗還沒涮呢,您要是免了我的活計,我就跟您去。”
不管多大,在娘跟前也是撒嬌使性子順手拈來的主,陸大娘眼眉瞪了瞪,壓低聲音道:“去瞧瞧你哥未來的媳婦去,你也不動?”
曉嫣眼睛亮了亮,又黯淡下去,譏嘲道:“您和我爹快別瞎操心了,說誰我哥也看不上。”
陸大娘瞪她一眼道:“你又知道什麼了?”
曉嫣做了個鬼臉,道:“橫豎比你知道的多。”
他們兄妹感情好,陸大娘是知道的,但她也沒深想,她是覺得兒子那個悶葫蘆的性子,就算是有心儀的姑娘也未必會和自己的妹妹說,當下便挎起食盒就走,道:“愛去不去,把屋裡院子都給我收拾好了。”
陸曉嫣哼了一聲,沒動彈。陸大娘自己一個人上了街。書肆離家不算近,等她到了書肆外面的時候,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