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將她攙起來，朝我使個眼色。雖人人心裡知道那些緣由，可面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到。我亦若無其事地微笑，對杜氏等人道：&ldo;蓮池有涼風菡萏，今年又養了鶴，正好觀賞。&rdo;眾婦皆答應。婢女環伺，婦人們有說有笑，朝蓮池而去。郭夫人與梁蕙等人走在前，我則與杜氏、玉瑩等人落後幾步，邊走邊賞景閒聊，沒多久，便已經隔開許多。這般時節，宮苑的糙木花鳥亦是美麗。沒走多遠，卻見前方宮婢簇擁，是魏婕妤。照面而來，我與婦人們紛紛行禮。&ldo;姊姊回宮歇息了，我出來苑中散步，不巧遇到夫人。&rdo;禮罷之後，魏婕妤微笑地對我說，&ldo;妾欲邀夫人往同遊，不知可否？&rdo;我有些訝異，看看她，又看看眾婦。魏婕妤是妃嬪，又是魏氏親眷，她來邀，我沒什麼好不答應的。眾婦人亦是識趣，玉瑩微笑著說她們先去蓮池，便紛紛行禮離開了。魏婕妤對我一笑，帶著我往另一邊走去。魏傕的侄子侄女，我對魏慈等人比較熟；而宮中兩位嬪妃都生長在隴西，我卻是少見。不過，魏氏到底也是士族，女子教養不差。這位婕妤，我見過幾面，談吐文雅，容貌亦是秀美。以往一次，她似乎對魏府的人很有幾分敬畏，說話頗是拘束。這一回亦是如此，我問了她一些宮中的生活，又問了問隴西的族人，便沒了多少可說。&ldo;這宮室是新修的？&rdo;附近有幾處殿閣，我望到顏色嶄新的屋頂，問道。&ldo;正是。&rdo;婕妤答道，&ldo;妾與姊姊去年新來之時，這殿宇方才修好。&rdo;我頷首。雍都的宮室本是一處行宮改建，本來就比不上從前長安宮城的高梁大棟，屋宇之數更是不足。不得不說，魏傕還是肯花錢將宮室修得更像天子居所的。再往前走不過百丈，一處殿閣與假山之間，兩名內侍立在那裡。見我們來，他們行禮，卻道：&ldo;僕婢不得入內。&rdo;我心中詫異，魏婕妤卻一笑，道：&ldo;有貴人要見夫人，已等候多時。&rdo;前方一處水榭，十分眼熟。果然，前行沒多久，溪水、闌干、小橋，還有溪石上靜靜垂釣的那個身影出現在面前。魏婕妤的神色似有些緊張，望著我，不自然地笑笑。天子似乎聽到響動，轉回頭來，瞬間，目光與我碰上。我不知他為何要見我，可既然來到，也沒什麼可躲。我走上前去，向他行禮：&ldo;拜見……&rdo;天子卻將一根手指壓在唇上，轉回頭去，眼睛盯著水面。我噤聲，看著天子的魚竿，靜默片刻，他突然將魚竿拉起。水花飛濺，一條魚被魚線帶到空中，活蹦亂跳。天子站起身，將那魚拿在手裡看了看，轉向我。&ldo;猜它幾斤？&rdo;他微笑道。我看著那魚，亦莞爾。&ldo;兩斤。&rdo;我想了想，答道。天子掂了掂，搖頭：&ldo;是一斤十二兩。&rdo;說罷，他將魚鉤小心地從魚嘴中取走，卻將魚放回水中。我訝然：&ldo;陛下嫌小？&rdo;天子看我一眼，笑笑，卻看向我身旁的魏婕妤。&ldo;朕聽說，你與貴人，今日亦隨皇后賜帛。&rdo;他問&ldo;稟陛下，正是。&rdo;婕妤低頭，似乎有些羞澀。天子頷首，道：&ldo;你辛苦了，且回去歇息吧，朕與夫人閒聊兩句。&rdo;魏婕妤望著他，又望向我，低眉行禮：&ldo;諾。&rdo;說罷，款款退去。我看著魏婕妤的背影，心中有些疑惑，再轉向天子，只見他已經將魚鉤重新施餌，在溪石上坐下。&ldo;夫人陪朕垂釣片刻，如何？&rdo;他緩緩道。我豈有不答應之理，只得道：&ldo;敬諾。&rdo;說罷，看著旁邊一塊較矮的青石，坐上去。溪水淙淙，林中鳥鳴聲陣陣，四周甚是清幽。我望向不遠處，除了我和天子，只有不遠處侍立的兩名宮侍。&ldo;你我今年以來還不曾好好說過話，&rdo;天子將魚竿一甩，聲音平靜，&ldo;怎麼？不樂意？&rdo;被他窺中心思，我彎起唇角，道：&ldo;不是，妾姑氏還在苑中，等著妾一道賞蓮池。&rdo;天子看看我，淡笑，轉過頭去：&ldo;放心好了，你不在跟前，郭夫人更自在。&rdo;我訕然。不能說天子洞若觀火，只能說魏氏的事，上上下下都看在眼裡。&ldo;陛下近來如何？&rdo;片刻，我岔話問道。天子盯著水面，淡淡道：&ldo;甚好。&rdo;這是廢話，因為他若不好，魏府是第一個知道的。&ldo;陛下常來釣魚？&rdo;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