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煙回府來稟話,說是宮裡遞了訊息出來,再順帶著取蕭慕的油絹衣。
謝琳琅命人給他端了一碗新熬的綠豆湯,墨煙給謝琳琅請安行禮,雙手捧著喝了兩口,笑得見牙不見眼,抹嘴兒道:“王爺讓奴才先回來跟王妃娘娘說一聲兒,王爺今晚篤定回府,只是不確準什麼時候,怕擾了王妃娘娘休息,讓王妃娘娘不必等著。宮裡頭這兩日熱鬧,一幫大臣忙著跟新主子表忠心,幾位藩王也不急著回藩地了,今兒中午還蹭了萬歲爺一頓飯,萬歲爺不想留他們,等明天一早餞了行,就打發他們各回各家。”
都說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新帝登基,梳理臣下正是要緊的時候。歷代無論太子或是其他皇子得登大位,都有一批龍潛時就培養出來的班底,一旦繼位,朝政接手起來也順遂,但是蕭宥這些年一直在戎羝,自己的人手不多,各要職並未抽換。
謝琳琅哦了一聲,笑道:“承野王也是明天就走麼?”
墨煙道是,“雖說萬歲爺與咱們王爺是親兄弟,不忌諱什麼,但是國法家規擺在那裡,咱們王爺也不能與各地藩王私下交涉過多,也就不請承野王殿下過府來了,明兒王爺隨萬歲爺一起登城門樓,就算是跟承野王殿下辭行罷。”
謝琳琅點點頭,他們三人再熟識不過,也不必做些表面文章,想了想又問:“五夫人呢?可是跟承野王一同回去麼?”
墨煙眨巴兩下眼睛,道:“五夫人遭了大秧,可回不去了,如今闔宮都傳開了。昨兒內閣幾位大人秉燭通宵給宣城長公主定了大罪狀,足有十數條,文縐縐的奴才學不來,大意就是宣城長公主長了武則天的心肝兒脾,竟想踩著先帝爺的肩膀當女皇。還與罪臣有染,留下的孽種就是鐵證。只不過五夫人如今是承野王殿下的妾室,萬歲爺要處置便先支會承野王殿下一聲。奴才聽聞當時五夫人還不知道宣城長公主勢敗,留在後殿裡一心想恢復身份,希圖能重新得回賜婚,要給承野王殿下做正妃呢!什麼都還沒有,派頭兒就先支應起來了,看到承野王殿下時,口口聲聲宣城長公主是她娘,別人想攔都不攔不住。後來幾個小太監捧了白綾子去,她還一臉錯愕,簡直反應不過來似的。直到白綾緞子都套頭上了,她才回過神來,呯呯呯給承野王殿下磕頭,求他救命。承野王負手看了她半晌,最後說他會善待他們的孩子,就轉身走了。五夫人還不肯就死,哭得號啕,聲音又大,前頭幾宮都聽見了,那幾個小太監可是費了不少子力氣,聽說一個還被五夫人咬了手,鮮血將白綾緞子都染紅了。”
大概是心裡頭實在不甘罷,原想著入京就是萬萬人之上了,沒承想這滔天的富貴一天都未享,就徒然沒了,最後落得個吊死鬼兒的下場。
謝琳琅嘆息一聲,道:“宮裡如今可還算太平?”
墨煙笑著回道:“宮中無事,萬歲爺本事大,龍椅坐得穩,朝中大臣沒有人敢說嘴。就是禮王殿下不大安份,鬧了幾回說封地貧瘠,要到南京去,萬歲爺生了大氣,回頭就將禮王殿下的封地裁撤了,命他攜禮王妃去給先帝守陵,估摸著這幾日就要走,禮王殿下指不定還要怎麼折騰呢。不是奴才說嘴,大逆不道的議論主子一回,禮王殿下頂著張跟先帝爺一模一樣的臉子,消停些或許還能安穩活命,這麼折騰來折騰去,倒惹惱了萬歲爺,嫌自己命長麼?大犟驢掰折了腿,拿驢蹄子踢自己,早晚將自己折騰的須尾兒不剩!”
這比喻精當,屋子裡幾個人都掩嘴笑,鄭媽媽笑罵道:“好猴兒崽子!在王妃娘娘跟前說話也不知道挑揀,細的粗的都往外倒!”
墨煙咧嘴一笑,作勢扇了自己兩個嘴巴子,道:“奴才沒上過幾天學堂,知乎者也的比喻說不來,汙了王妃娘娘的耳朵,求王妃娘娘不要怪罪。”
謝琳琅笑道:“罷了,都是小事。”又吩咐碧桃將彩畫蟒龍的油絹衣找出來遞給墨煙,囑咐道:“王爺一慣不愛披這些個,千萬要伺候王爺穿好再騎馬,現下天氣雖熱,但被雨澆了一路也保不齊要風寒。”
墨煙應是,捧著衣裳走了。
將入了夜,外頭雨聲淋漓不歇,碧桃伺候謝琳琅沐浴,四下裡都落了簾帳,室內熱氣氤氳,碧桃正輕手給她揉著頭髮,青杏就進來了,哼了一聲,略帶鄙夷的道:“王妃娘娘,您猜奴婢今兒都聽見了什麼?”
碧桃啐她一口,道:“瞧把你狂的!有事兒不緊著回稟,還敢讓王妃娘娘猜呢!還不快說!”
青杏頗有些忿忿然,“奴婢今兒聽院子裡的木溪說,溫姑娘待人極為和善,東景閣大大小小的丫頭子都愛跟她親近,就連兩個積年的老嬤嬤都不絕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