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忽地嘆了口氣,千算萬算,不如天算。紅姑肯定想不到,這些首飾居然到了安寧手裡。難道真的是因為紅姑沒有兌現當日對她孃的諾言麼?可自己現在也算平安啊,安寧想了想,紅姑畢竟照料了她一場,這麼多年也算是盡心盡力了,等自己下了山,抽個空把這些首飾還是送給她吧。她把香爐收好,跟打好的包袱擺在一起。
沒兩日,寨子裡大紅的燈籠高高掛起了,花花綠綠的窗花也貼遍了,蓮年有魚、喜上眉梢、八仙報喜、五蝠臨門……四處都裝點得喜氣洋洋。
楊大媽現在成了全寨除秦遠外最忙的人。領養廚房的一班人煎炒烹炸、蒸煮燉燒,每日從早忙到黑,連家都回不了,這些天都住在安寧這兒。饒是這麼忙,誰都想不到,楊大媽領著幾員女將,居然還在廚房後院豬圈旁的小山洞裡悄沒聲息掏鼓出一個酒窖來。當楊大媽頭一回領著安寧進去時,她也嚇了一跳,這小山洞表面看著極淺,可貓著腰進去,開啟一道暗門,裡面可著實寬敞,有間耳房大小。
楊大媽得意的道,大當家的早就偷偷囑咐她建個酒窖,免得寨子裡的酒總是存不住,沒幾天被些饞嘴猴們偷吃了。於是她就留了心,上次有隻雞躲進來下蛋,被她無意中發現這裡,原本沒這麼平整方正,她領著些娘們,偷挖了好些天,才整出來。若是沒人指點,即使進來了,多半以為是什麼野獸棲身的山洞,極難發現裡面還別有洞天。
安寧點頭讚道,若是將來遇上什麼禍事,藏人都是沒問題的。楊大媽忙呸了一地,這快過年了,可不興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安寧忙點了點頭。
轉眼就是除夕。
這日一早起來,安寧就去廚房幫忙弄年夜飯了。新年幾天,全寨除了輪班警戒之外,大夥兒全部放假,廚房準備了許多酒菜吃食,分發給諸房,大夥兒都有火爐,吃時熱熱即可。
晚飯後,有家眷的全回後山了。楊大媽本要帶安寧回去,可安寧不肯去打擾他們一家團圓。自己拎了一小瓶甜酒,拿著些食盒回房去。各房裡猜酒划拳、推杯換盞,歡聲喧譁,熱鬧非凡。安寧駐足聽了一會兒,臉上也露出笑意。
寒夜如墨,幸喜今日寨中四處燈火通明,映得院子有些淡淡微光。
安寧回屋點亮了燈,搬到張凳子擺在院中,拿個盤子擺上幾樣吃食,倒了兩杯水酒,又從自己百寶香袋裡掏出那個隨身不離的香囊擺在凳上,拿出香爐,燃了三柱香,恭恭敬敬的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默默祝禱道,“爹、娘,今日是除夕,女兒在此給您二老行禮啦。希望您二老保佑女兒平平安安,諸事順遂。爹,若是孃親仍在世上,您一定要保佑孩兒早日與孃親團聚!”
收拾了東西,回到屋子,暈黃的燈光裡,映得孤身隻影益發寂寥。
“沒關係的。”安寧輕輕自言自語著,“你可以的,早就是一個人,已經習慣了。”她努力給自己個微笑,小口小口地咀嚼著食物,藉以填充心中的空白。
更深漏斷,也不知是幾時,院門響了。
是風吧?安寧自顧自地微笑著。下一刻,門卻被推開了。
“你,你怎麼回來了?”安寧怔著。
秦遠微笑起來,“我不能回來麼?”他身上一股濃烈的酒氣,眼神卻益發明亮。
“我不是這個意思。”安寧仍有些未回過神來,他不是應該在前廳跟兄弟們喝酒守歲麼。
“他們都醉了,所以我就回來了。”秦遠笑道,“怎麼?不請我坐下麼?”
“快請坐。”安寧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心中有些暖意,他應該是回來陪自己的吧,“我再拿些菜熱一熱。”
“好啊,我可真有些餓了。”秦遠道,“你這兒有酒麼?”
“有的。”安寧把那瓶甜酒遞過來。
秦遠一聞,笑了,“這也能算酒麼?”他一仰脖全喝了,“跟甜水差不多,你等著。”
他轉身回了房間,不一會兒拎著個酒罈過來,笑道,“這壇是上好的竹葉青,這次下山採買東西時帶回來的。怕魏大叔和二哥罵我,一直偷偷藏在櫃子裡。”說著拍開泥封,酒香撲鼻,他灌了一壺燙起來。
安寧重又熱了菜擺上,遞給他一個杯子,秦遠愕道,“你呢?”
“我可不會喝酒。”安寧道。
“這可不行,今兒是除夕呢。”秦遠道,“多少喝一點吧,我還要敬你的。”
“我真沒有喝過酒,怕會醉。”安寧抿嘴笑道。
秦遠笑道,“人生沒醉過一場,怎麼算活過。”
安寧赧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