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條竹椅腿有可能會忽然斷裂開來,將四叔摔一個大馬趴。
四叔叫羅四方,他雖然住在羅家村,但面板白皙、身材滾圓,根本不像個農民,倒像個因為經常赴宴而搞大了肚子的官員。事實上他這些年來也幾乎沒幹過農活,年輕時去深圳撈了桶金,回村後便修了一棟大別墅。之後,他憑著在外面歷練出來的本事遠攻外交,不但逐漸成為羅家村的代言人,而且娶到了縣城裡最漂亮的女人,還如願以償地生了一兒一女。
羅四方似乎感受到了羅秋的眼神,那雙閉著的眼忽然睜開了一條縫,瞥了羅秋一眼。隨後他那胖得如彌勒佛般的圓臉上,便浮出了一些愉快的笑容,讓人覺得心裡暖洋洋的。
“你這孩子雖然不成器,倒還懂得孝順,知道惦記我這把不經摔的老骨頭。”羅四方繼續有節奏地搖晃著那張竹椅,懶洋洋地說道。
“四叔說笑了。”羅秋趕緊堆出一臉的笑意,說道,“四叔從不做沒把握的事,這把椅子是手藝最好的六子做的,又用上了上好的竹木,再壓個兩百斤也沒問題。”
羅四方微微一笑,又閉目沉吟半響,才悠然說道:“那事就這樣了?沒什麼補充的?”
羅秋搖了搖頭,說道:“我想沒有什麼遺漏的了。”
“你覺得這小子是個怎樣的人?”羅四方邊說邊抄起那杆旱菸袋,裝上一把金黃的菸絲。
“四叔,抽我的吧?”羅秋趕緊掏出一包紅中華,湊上前去。
“那東西沒勁,不抽。別打岔,說吧。”羅四方邊說邊用一根火柴打著了火,美美地滋了一口。
他一直覺得打火機點出來的煙不香,只有火柴的木香味,才配得上他這一袋“皇帝煙”。
羅秋重新坐回椅子上,猶豫了一會,說道:“範飛這小子外表忠厚,肚子裡卻有點心機,還有點來頭。如果不是我們這樣挺羅勇,羅勇肯定不是他的對手。”
“來頭?韓龍的徒弟還算不上什麼來頭。”羅四方呵呵一笑,說道,“不過他不是有點心機,而是有很深的心機。這種人就和毒蛇一樣,一定要防,必要時一棍子打死,千萬別讓他緩過氣來傷人!要是他心懷怨念,哪天擺羅勇一道,黃了我三哥光宗耀祖的好事,那咱們就萬死莫辭了!”
“我也是這麼考慮的,不過……”羅秋皺了皺眉,說道,“一個十七歲的農村孩子,無權無勢無親戚,就算有點心機,又能翻得了天?我諒他也不敢!”
羅四方忽然不笑了,眉頭也微微地皺了皺,羅秋便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臉上一紅。
“韓龍從不收徒弟,也很少護著誰。韓龍既然肯收他當徒弟,今晚又這麼拼死護著他,就說明他很會討好人,也能得人心!”羅四方噴出一大口煙霧,緩緩說道,“他有這樣的實力,以往卻從不暴露,甚至還被你們欺負過幾次,就說明他很懂得隱忍之道。今晚這件事咱們本來自認為做得很隱秘,結果剛布好局就被他識破了,最後抓住關鍵點,三言兩語把你打發了回來,化解了這場大戰,這就說明他還很聰明,也懂得放棄和擔當。”
“是這麼個理。”羅秋愣了愣,謙虛地說道,“論到識人之明,我不及四叔的十分之一。”
“範飛這小子外表憨厚,卻暗藏心機,能得人心,懂得隱忍,還有些小聰明,倒算個人物。不過光有這些倒也沒什麼可怕的,咱們村這樣的後生雖然不太多,但總能拎出來幾個,說白了就是刁民一個。”羅四方望著堂屋外在夜風裡微擺著的那棵大槐樹,停頓了好一會,才緩緩說道,“讓我擔心的是,範飛這小子現在還只有十七歲,古話說得好,自古英雄出少年吶!”
“你是說,他以後的前途不可限量?”羅秋疑惑地問道。
“錯了,我是說,十七歲正是熱血的年紀。”羅四方搖了搖頭,嘆道,“刁民雖然難纏一點,但年紀稍大一點,世面見得多了,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也就自然而然變成良民了。怕就怕這種愣頭青,熱血勁兒一上來,就胡作非為,正所謂‘亂拳打死老師傅’。熱血勁加上奸詐勁,他或許就能成為一條‘五步倒’,齜著那雙毒牙,神擋咬神,佛擋咬佛,就算死,也會拉幾個墊背的!”
“真有這麼危險?”羅秋被說得一愣一愣地,半晌才咬牙道,“管他是眼鏡蛇還是五步倒,是蛇就有七寸!他有父有母,還有個讀大學的姐姐,要是把我逼急了,我……”
羅秋的話還未說完,羅四方便冷哼了一聲,讓他硬生生地把話吞進了肚子裡。
“一人做事一人當,不能波及家人,否則會引起公憤,天地不容!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