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聽見悠揚的笛聲響起。黛玉笑著說：“今天老太太、太太高興，這笛子吹的有趣，倒是給咱們助興了。咱們倆都喜歡五言詩，不如就來個五言排律吧。”湘雲問：“限什麼韻？”黛玉笑著說：“咱們數這個欄杆上的豎棍，從這頭數到那頭為止。數到第幾根，就用第幾韻。如果是十六根，就從‘一先’開始。這個有意思不？”湘雲笑著說：“挺有創意。”於是兩個人站起來，便從頭開始數到盡頭，一共數了十三根。湘雲說：“偏偏又是‘十三元’，這個韻少，作排律只怕牽強，不能押韻呢。不如你先起頭吧。”黛玉笑著說：“倒要試試咱們誰強誰弱，可惜現在沒紙筆記錄。”湘雲說：“沒事，明天再寫也行。這點小聰明還是有的。”

黛玉說：“我先起一句現成的俗語吧。”然後念道：

三五中秋夕，

湘雲想了一想，說：

清遊擬上元。撒天箕斗燦，

林黛玉：

匝地管絃繁。幾處狂飛盞，

湘雲笑著說：“這一句‘幾處狂飛盞’有些意思。這倒要對的好呢。”想了一想，說：

誰家不啟軒。輕寒風剪剪，

黛玉說：“對的比我的還好。只是底下這句又說熟話了，就該加勁說上去才是。”湘雲說：“詩多韻險，還是先鋪墊一下。即使有好的，還是留著後面用吧。”黛玉笑著說：“到後面沒有好的，我看你羞不羞。”然後說：

良夜景暄暄。爭餅嘲黃髮，

湘雲笑著說：“這句不好，是你杜撰的，用俗事來難我了。”黛玉笑著說：“我說你讀的書太少。吃餅是舊書上的典故，唐書唐志等你看了再說吧。”湘雲笑著說：“這也難不倒我，我也有了。”因聯道：

分瓜笑綠媛。香新榮玉桂，

黛玉笑著說：“分瓜可真是你杜撰了。”湘雲笑著說：“明日咱們好好查出來了大家看看，這會子別瞎耽誤工夫。”黛玉笑著說：“雖如此，下句也不好，犯不著又用‘玉桂’‘金蘭’等字樣來塞責。”因聯道：

色健茂金萱。蠟燭輝瓊宴，

湘雲笑著說：“‘金萱’兩個字便宜你了，省了多少力氣？這樣現成的韻被你逮著了，只是犯不著替他們去頌聖。況且下一句你也是塞責了。”黛玉笑著說：“你不說‘玉桂’，我難道強對個‘金萱’麼？再說，也要鋪墊一些富麗的詞彙，才算對得上這事實吧。”湘雲只好又聯道：

觥籌亂綺園。分曹尊一令，

黛玉笑著說：“下句好，只是有些難對。”然後想了一想，聯道：

射覆聽三宣。骰彩紅成點，

湘雲笑著說：“‘三宣’有趣，竟然化俗成雅了。只是下一句又說上骰子這俗物了。”少不得聯道：

傳花鼓濫喧。晴光搖院宇，

黛玉笑著說：“對的雖好。下句又溜了，只管拿些風月景色來塞責。”湘雲道：“因為沒說到月色上，怎麼也要點綴點綴，才不會走題。”黛玉道：“先存著吧，明天再斟酌。”因聯道：

素彩接乾坤。賞罰無賓主，

湘雲道：“又說他們作什麼，不如說咱們。”只得聯道：

吟詩序仲昆。構思時倚檻，

黛玉道：“這裡可以寫上你我了。”因聯道：

擬景或依門。酒盡情猶在，

湘雲說道：“是時候了。”乃聯道：

更殘樂已諼。漸聞語笑寂，

黛玉說道：“這個時候就一句比一句難了。”因聯道：

空剩雪霜痕。階露團朝菌，

湘雲笑著說：“這一句怎麼押韻，讓我想想。”然後站起來揹著手，想了想，笑著說：“夠用了，幸好想出來一個字，不然就敗了。”因聯道：

庭煙斂夕棔。秋湍瀉石髓，

黛玉聽了，不禁也站起來說對得妙，然後說：“這促狹鬼，果然留下好的了。這會子才說‘棔’字，虧你想得出來。”湘雲道：“幸虧昨天看歷朝文選，看見了這個字，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樹，打算查一查。寶姐姐說不用查，這就是現在俗話叫作明開夜合的（白天開花晚上合）。我不信，到底查了一查，果然不錯。看來寶姐姐知道的確實多。”黛玉笑道：“‘棔’這個字用得正好，這就算了。只是‘秋湍’這一句虧你想得出來。只這一句，把別的都打倒了。我少不得打起精神來對一句，只是都比不上這一句了。”然後想了想，說：

風葉聚雲根。寶婺情孤潔，

湘雲道：“這對的也還好。只是下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