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明極了,可他們卻起訴他侵吞公款;他同上帝做成了交易,但他的上帝卻不肯守約。他本來是應該已經在國境那邊的,但他卻陷在那個破爛的教堂裡這麼久。他本來以為這趟旅行不至這麼不舒服的,結果卻是又餓又凍。
對了,除了重新合計一下自己的下一步計劃,他還應該乾點什麼呢?他到農莊上去要吃的完全是合乎情理的事。山姆和彼得,還有別的人的想法才可笑呢。他們憑什麼就認定一切都會過去的呢?憑什麼說上帝就一定會照顧他們呢?他可沒有照顧他們,照顧了嗎?他拋棄了霍華德,而他最終也拋棄了他們。說到底,那肯讓那小男孩像那樣死去的上帝是什麼樣的上帝呢?就是他霍華德也還不至於心腸這麼硬呢?而他怎麼會呢?
他的眼光從桌面上遊移開去。那個老頭還在那裡。可他現在成了路加的糟糕模樣了。霍華德覺得自己的背脊樑上從上到下一個寒噤。這的確是路加,沒錯。“喂,你怎麼會在這裡呢?”霍華德想知道。
“什麼?”
“你怎麼會從那教堂到這兒來了呢?你跟著我來的?”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那老頭回答他。
霍華德突然發現所有在酒吧裡的人都回過頭來看他。他心裡也想不明白,天氣這麼糟,怎麼還會有這麼多人到酒吧來呢?幾分鐘之前,這兒不是才有他們兩人嗎?他回過頭去看那些新來的都是些什麼人。那邊有一個女人,她的臉在陰影裡面,她正在偷偷地看著他,模樣有點不好意思。那不是他死去的妻子路易莎嗎?她對他微笑的樣子也是怪怪的,這讓他覺得有點不安。提姆就坐在她的旁邊,他的臉色蒼白,眼睛周圍帶著很大的黑圈。再過去坐著的是彼得,他的襯衫上浸滿了鮮紅的血。山姆拿著的筆是骷髏的手指。露茜、瑪麗婭和艾米都戴著蒲公英串成的花環。甚至本,那送他們出城的汽車司機,也圍著一塊草皮做成的圍裙。看樣子他們全都死了,樣子慘然。
“你要什麼嗎?”
那禿頭湊到他的旁邊問他,他的牙齒髮綠,他的呼吸發出像是地下泥土的氣息。“那殺死孩子的上帝是什麼樣的呢?他一定就是你的模樣了。”
霍華德不能跟這個古怪的化身妥協。“我們有過交易。”
“你是在跟一個錯誤的上帝做交易,”山姆在旁邊說,“你的上帝就像你自己。我們的上帝是守約的。你的,只是說謊者,是小偷。”
霍華德想站起來走開,但他的腿不聽使喚。
路易莎甜蜜地笑著說:“你只是你自己的上帝,我親愛的。你不要再騙你自己了。”他想不起來,她是什麼時候離開她的坐位到他身邊來的。她的已經腐爛的臉正衝著他。“爸爸總是說你是一個糊塗的人。你把一切都弄得亂糟糟的,你分不清堅強和軟弱,分不清勇敢和怯懦。每一次你說應該現實一點的時候,我知道你就已經在想取巧了。但我因為這愛你,我真的愛你。我想你的弱點就是長處。”
“不,你愛我是因為我的力量。你認為我是聰明的。”
“啊,霍華德呀,”她的聲音變得沮喪。
“你想過沒有,由於你的怯懦死了多少人?”彼得在一邊問。
“你是一個該詛咒的災星,你碰過的東西都會到黴。”艾米說。
“你身上有該隱的烙印,”其餘的人就像唱詩般似地齊聲對他說。
“你是個該詛咒的傢伙,”那禿頭也高興地參加進來。
“還是實際一點吧,”霍華德喃喃地說,“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可不是我的錯呀。”提姆指著他。“是你的錯,是你的錯。”所有的那些人又都唱詩般地齊聲說,“是你的錯。”
他睜開眼睛。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閉上眼睛的。頭上那一片已經滿是裂紋的天花板是他最先看見的東西。他順著天花板看過去,然後目光從對面的牆上再往下看到地板上,那邊的牆紙已經掉了下來,看樣子像是有什麼人要想弄明白牆紙下面藏著什麼東西似的。電燈從有圖案的天花板上有氣無力地垂下來,過去不遠是髒兮兮的窗簾。這地方聞起來有一股腐臭味。他就這樣躺在床上。
他在什麼地方呢?他在那已經塌下去了的床墊子裡面動一下腿——他還穿著衣服——他覺得一陣噁心。他的樣子實在糟透了。他怎麼在這裡來的呢?他戰戰兢兢地站起來,扶著床頭走到視窗邊上,往外看。窗玻璃上結著一層霜,下面的雪令人目眩,從屋頂上一直延伸出去,直到街上。他已經看見了對面的“漢克第二”的鐵皮屋頂。難道竟醉成這麼樣,讓他們把他到抬這兒來,將他扔到這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