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安靜極了。太陽在外面照耀著,透過百葉窗的縫隙也照了進來。空氣中還有鳥的叫聲,就像是在夏天。拉歇爾不想出去,也不想開啟百葉窗。她那麼累那麼累了,心裡疼。她母親起身準備做早飯的時候,她還在仍舊溫熱的床上躺著,她睡著了。
現在,夜又來了,雨輕輕地落在村莊的屋頂上。拉歇爾醒過來的時候,她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哪兒。有一會兒,她以為自己是在旅館的房間裡,和蒙多羅尼在起,後來她才想起來切都已經過去了。也許她想像著隊長一個人留在旅館裡,他也是,在一個人傾聽這雨聲。所有的義大利士兵都離開了,山間一片死寂。有一天,在旅館裡,她在房間的鏡子前梳著頭髮,他走近了她,用種古怪的神情看著她。他說:“戰爭一結束,我就領你去義大利,去每一個地方,羅馬,那不勒斯,威尼斯,我們作一個長長的旅行。”就是在那一天,他送了這枚藍寶石戒指給她。
拉歇爾走在靜靜的街上。所有的百葉窗都合上了。她想到了點什麼,這令她的心狂跳不已,她在想也許就是今天,戰爭就結束了。美國人轟炸熱那亞的時候,蒙多羅尼說都結束了,說義大利人就要蔣停戰協定了。義大利士兵往山裡去了,他們回到了自己的國家,整個城巾都睡著丁,一點聲音也沒有,就像一個很累很累了的人。
拉歇爾朝著廣場的方向匆匆地走去。她在旅館前停下來,像往常一樣,敲了敲百葉窗,他聽到就會來開門的。她會聞到他的氣味,那股菸草的氣味,他身體的氣味,她會聽到他的聲音在她的胸口迴響。他說義大利語的時候,她真是很喜歡他。他講述著那些城市,羅馬,佛羅倫薩,威尼斯,他用義大利語說一些東西,慢慢的,好像她真能聽懂一樣。等戰爭結束了,她就可以走了,遠離這村莊,遠離這些監視她談論她的人,遠離朝她扔石頭的小夥子,遠離這破房子,還有她咳個不停的父親住的這套陰冷的公寓,她要在街道上飄著音樂,有咖啡館,電影院,商店的城市裡旅行。她那麼希望這是真的,馬上都成為真的,以致丁她的雙腿顫抖起來,以致於她不得不停下來,在一扇門的窗洞下.水沿著她的腦袋流下來,她的黑頭巾緊緊地沾在了她的頭髮上。
她在那條通往廣場的路上,從費恩先生的桑樹莊園過去。透過百葉宙的縫隙也看不見一點亮光,沒有一點聲音,夜黑極了。但是拉歇爾肯定老人是在房子裡的。她豎起耳朵,好像聽見了他在個人獨言獨語,聲音顫抖著。她想像著他在一個人自問自答,這個想法讓她笑了起來。
現在她聽見水落在噴泉池塘裡的聲音,在廣場上,樹被籠在一片光明之中。怎麼會這麼亮呢?是不是宵禁取消了?拉歇爾想到了哨兵。那些憲兵朝朱麗葉·魯塞爾的丈夫開了槍,就在他去找醫生來幫太太分娩的那天夜裡。蒙多羅尼提起這些士兵來的時候,他說他們郡是些“粗坯”,他說的時候壓低了聲音,滿懷不屑。他不喜歡德國人。他說他們就像是牲畜。
拉歇爾在廣場邊緣猶豫著。從旅館中射出來一縷很強的光,把樹和房屋照得燈火通明,就像是舞臺一樣。燈光構勒出奇形怪狀的陰影。但是拉歇爾聽見水落在池塘裡的聲音,她就放下心來。也許憲兵和警察決定要慶祝戰爭結束。然而現,拉歇爾知道這小是真的。照亮廣場的燈光是那麼冷,雨滴也在這燈光下一閃一閃的。沒有點聲響,沒有說話聲。一切都靜靜的,空空的。
沿著欄杆,拉歇爾靠近了旅館。在樹幹間,她看見了旅館那面牆。所有的窗都燈火通明。百葉窗都敞著,門也開著。燈光令人不能自恃。
慢慢地,拉歇爾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她走近了旅館。燈光刺痛了她,然而還是不顧一切地吸引著她,雖然她的心跳得厲害,雖然她的腿在顫抖個不停。她從來沒有看到過這麼多的燈光。周圍的夜彷彿更加沉了,更加靜了。當拉歇爾走近旅館的時候,她看見了門前計程車兵。他一動不動,手裡提著槍,他定定地看著前方,好像他要用這燈光刺穿這黑夜一般。拉歇爾也一動不動。接著,很慢很慢地,她向後退去,想要藏起米。那士兵是個德國人。
然後她看見了停下來的卡車,還有停在陰影裡的蓋世太保的黑色轎車。拉歇爾一直退到樹叢中,飛也似地跑了,她的腳步聲迴盪在一片寂靜之中,好像是隻馬在奔跑。她的心跳得快極了,她覺得她胸口中央的地方疼得厲害,火辣辣的。她一生當中第一次像這樣怕得要命。她想要飛奔著穿越山脈,一直跑到意人利,跑到兵營裡,就在今天晚上,她想要聽見蒙多羅尼的聲音,想要聞到他的氣味,想要將她的雙臂纏在他的腰上。但是她停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