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不進來啊?”
下一秒,楊子溪就“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來探病的同學下意識朝後邊一退,防止自己被嘔吐物濺到。
一秒鐘之後,大家都反應過來了,對著髒物面面相覷。
楊子溪從床頭抽了一張紙,低著頭胡亂地擦了擦嘴,頭髮把臉都遮完全了。
程彩丹在一旁道:“不好意思啊,讓你們見笑了。天色也晚了,要麼同學們先回去吧,小溪最近狀況不好,等好了一定回學校。謝謝大家關心,還專門來看她,真是用心了。”
訪客裡很多是女孩子,見到穢物之後都起了迴避的心思。現在程彩丹一說,大家都紛紛表示要回去寫作業了。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來,又浩浩蕩蕩地離開。房間裡很快空了下來。
常易走出房門的時候,發現晏海清正靠在牆上,模樣也很沮喪。
她問晏海清:“你為什麼不進去啊?”語氣好奇,表情帶著一些些窺探的意味。
晏海清看著她,搖了搖頭。
常易又問:“你走嗎?”
晏海清還是搖了搖頭。
———
是的,楊子溪狀態不太好。
上次晏海清以為楊子溪精神狀態不穩定,從門縫裡看見楊子溪正在笑著跟程彩丹撒嬌,於是推門而入,想給一個“驚喜”。
可楊子溪在看到她的一瞬間,表情迅速地變了,然後吐了出來。
晏海清措手不及,忙把試卷和橘子扔在床上,伸手幫楊子溪拍背順氣。
可楊子溪吐得更厲害了,同時把她的手推開,一副不願意有肢體接觸的樣子。
晏海清被推得向後退了一步,差一點就踩在穢物上了。
她將將站穩,腦子裡卻在想:楊子溪怎麼了?
楊永嘆了口氣,對著晏海清招了招手,說:“海清,過來吧。”
晏海清看了楊子溪一眼,對方也恰好看著她。
楊子溪已經平息了的吐意再次翻滾上來,再次兵荒馬亂地吐了起來。
程彩丹語氣急促,道:“海清乖,快跟楊叔叔出去,他有事找你呢。”
晏海清茫然地走向門口,楊永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把她帶出了房間後,輕輕地關上了門。
一聲嘆息。
晏海清於是才知道,楊子溪受了驚嚇,除了吃不下飯以外,生理上並沒有什麼大的問題。
精神上也健康得很,但是偶爾會吐。
聽到自己的名字會吐,看到自己折的千紙鶴會吐,連看到手機通訊錄上的“晏海清”三個字也會吐。鍾梨手機被砸,就是因為在電話裡叫了自己的名字。
更何況是見到本人了。
短短的一週之內,晏海清彷彿成了楊子溪的病原體,還是完全接觸不得的那種,反應猶如核變。
楊永說起這個事情的時候,語氣格外猶豫,每句話都要字斟句酌,考量半天才能說出來。考慮到他剛剛還騙了晏海清,千方百計阻止她進病房,他怕傷害到了晏海清的情緒。
當時聽到的時候,晏海清彷彿完全置身事外,對這件事情沒有任何主觀上的感覺。
相反,晏海清很理解剛剛楊永的做法。
誰不想為女兒好呢?
晏海清點了點頭,懂事道:“嗯,好的,我會注意不出現在楊子溪面前的。”
那時候的晏海清這樣承諾著。
這兩天她一直在做題,整個人都好像凍住了一樣,就算想到楊子溪對自己的排斥,內心也古井無波,只是暗自重複著自己對楊永的承諾。
不就是不出現在楊子溪面前嗎,這有什麼難的。
楊子溪對自己過敏,自己也對楊子溪敬而遠之不就好了?
於是連探病也只能在房外。
晏海清並不覺得這有什麼,誰沒個把心理問題呢?當年晏柔柔發起病來的時候,還說要殺了自己呢。
可不知道為什麼,當同學們嘰嘰喳喳跟楊子溪聊天的時候,晏海清在病房門外聽著,突然感覺有一點悲涼。
兩天前,楊子溪的排斥夾槍帶棒地席捲過來,晏海清視若不見,身手敏捷地避過了一層又一層精神傷害。
可在喧囂與靜寂的強烈對比下,今天楊子溪新一輪的嘔吐殺傷力尤為巨大,一次性把這兩天的堅固偽裝給擊了個米分碎。
因而,板結的情緒緩緩解凍,一顆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動起來,傷口便開始汨汨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