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飛煙滅,其餘與她親近的將領也都接踵離去……”搖一搖頭,“回到華陽宮以後,帝君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肯跟任何人親近,不知是不是那時受到了刺激。”
墨珩緩緩介面:“她大約是害怕,與自己親近的人,總有一日會離開自己吧。”
直到此刻,沉朱才明白,房間裡的那些燈,代表的原來都是逝去的人啊。
禮畢,素玉被女官攙去婚房,修離則留在宴場招待來客。沉朱看到身穿大紅喜服的男子穿梭在觥籌交錯間,言笑晏晏,舉手投足,都沉穩端雅,瞧不出任何破綻。
傳聞中從來都不飲酒的他,這一日竟是來者不拒,宴還未至中途,就以不勝酒力為由,告辭離去。眾仙望著他腳步虛浮地朝新房而去的身影,忍不住含笑揶揄:“這世上所有的新郎官,在大婚當日都是如此迫不及待嗎?”
沉朱與鳳止追上他,發現他在轉過花園之後,腳步明顯穩了許多。
婚房之中,素玉已卸下繁重的頭飾,端坐在床沿,看得出來,她渾身都不自在。從她平日裡的裝束判斷,應是很少會穿如此拘謹的衣服,可是,百鳥朝鳳的大紅色禮裝,穿在她身上卻無比和襯。
修離隔著鸞帳,將女子嚴肅拘謹的模樣望了一會兒,忽然轉身離開。剛剛邁出兩步,就聽到女子遲疑的聲音:“修離?”
他頓下,道:“若是不喜歡身上的衣服,可讓女官伺候你更衣。可要我傳依依進來?”依依是素玉貼身女官的名字。
鸞帳之中沉默片刻,傳來女子喜怒莫辨的一句:“你要走了嗎?”
修離不答反問:“帝君希望我留下來嗎?”
鸞帳後又是沉默。他耐心等在那裡,比方才隔了更久,才聽女子道:“留下來。”
修離心口狂跳,快步朝鸞帳走了幾步,還不等將帳子掀開,就聽她道:“修離,作為輔神,留在我身邊。我……”改口道,“本神需要你。”
那隻修長的手在空中頓下,緩緩握拳收回。
隔著鸞帳,男子輕聲開口:“素玉,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燭影搖曳,盛裝的二人立在鸞帳內外,靜靜對視,那個場景,甚至令人覺得,天長地久,也不過如此。
婚後的二人,關係不復從前的劍拔弩張,素玉對修離日漸倚重,將大部分內政都移交給他,自己只保留兵權,除了偶爾去神軍營練練兵以外,平日裡大都是在華陽宮賦閒。夫妻和睦,自是令所有人都感到欣慰,唯一不讓人欣慰的是:他們一直沒有圓房。
也許,對素玉而言,這才是最好的狀態,起碼不會靠得太近互相傷害。想見他的時候就能夠見到,知道他會在自己身邊,於她而言便足矣。
二人之間這種相敬如賓的疏離關係,被幾百年後的一場意外打破。
那一年,雨雪飄飄,冰霜慘烈,太虛海上封凍千里,整個崆峒一片淒寒。此乃異象。
這種異象持續了數月之久,崆峒國內人心一片惶惶,
素玉率人四處查探情況,終於在不歸淵底,找到異兆產生的原因。
不歸淵的封鎮被破,邪神孤河的魂魄不見蹤影。
連同孤河的魂魄一起被封印的記憶,以此為契機悉數覺醒,她在那一刻,回憶起父君在她面前化為飛灰的場景。
她知道,她的噩夢又要開始。
孤河乃上古邪神,即使肉身毀去,魂魄卻永不寂滅。數千年前,她趁孤河元氣大損,摧毀他的肉身,將他的魂魄提出,借不歸淵的靈氣鎮住他的魂魄。
她明明對不歸淵施加了層層鎮護,孤河究竟是如何逃脫的?
立在封凍的太虛海上,她只覺得渾身都瑟瑟發抖。
修離趕至那裡,只見女子脊背挺直,卻顯得單薄而纖弱。他行到她身後,在她肩上壓下一件大氅,道:“素玉,回去吧。”
她的手握得極緊,彷彿生怕一鬆懈下來就會挺不下去,雖然渾身都在用力,卻還是表現出從未有過的軟弱和無措:“修離,他逃了。我該怎麼辦……”
修離將她的肩頭攬住,道:“素玉,你還有我。我會替你守好崆峒,不會讓他傷害到任何人……”
話未完,女子就轉身扎入他懷中。
她將他抱得很緊,彷彿用上了畢生的力氣,抱了他一會兒,道:“修離,你若見到他,就離他遠遠的。”
在漸漸凜冽的寒風中,修離抬起手,撫了撫她的頭髮。
“素玉,不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