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看來,其實是謊。但他自己的妻子出首,又是謀反的事情,小的怎敢與他格住不寫?”縣官道:“你這也慮的是。”叫薛氏:“你有主人家麼?”素姐說:“縣門口郜家下。”縣官差人喚了主家來到,把這個婦人保下去,好生看守伺候。準狀拘審,分付該房,出了信票,差了快手,拘那狄希陳的左右兩鄰,鄉約地保,赴縣察究。差人持票下鄉,左鄰陳實,右鄰石巨,鄉約杜其思,保長宮直,一干人都已叫齊,差人繳票回話。晚堂聽審,縣官坐了堂,這就是頭一起,先叫陳實,次叫石巨,再次叫杜其思,又次叫宮直。
縣官問道:“怎麼你明水地方有此等興妖作怪謀反的人,兩鄰不舉,鄉約保長不報?這是怎麼說?”陳實頭一個開口稟道:“昨日老爺差人下鄉拘喚小的們,見票上的朱語,是出首免罪事,打聽差人說是薛氏出首他丈夫謀反。老爺問作反的人,一定是狄監生狄希陳麼?”縣官道:“就是。”陳實道:“這不止小的一人:這石巨是右鄰,杜其思是鄉約,宮直是保長,你眾人都公道回老爺的話,狄希陳果真作反來?”眾人齊道:“這狄希陳是個監生,他父親是狄宗羽,老爺縣裡有名的良民,死過才三年多了,止有這狄希陳一個兒子,也是個老實人,自來沒聽見他興妖作怪,又會謀反。”素姐道:“他不會興妖作怪,沒曾謀反?你們都是合他一夥的人,肯對著老爺說實話麼!他昨日往四川調兵回到家裡,你們那一個沒合他往來通氣呀?”縣官道:“他往四川去做甚麼?”眾人道:“他新選了四川成都府經歷,他去到任,何嘗是調甚麼兵!”
縣官叫門子取過新《縉紳》來,看得成都府經歷狄希陳,號友蘇,山東繡江縣人,準貢。縣官又問:“這婦人告這一張狀,他的主意卻是為何?”陳實道:“這婦人的父原是個教官,兩個兄弟,多是有名的好秀才。偏他至不賢惠,毆公罵婆,打鄰毀舍,降漢子比仇人不同,致的丈夫逃在京裡,住了這三年多。聞的另娶了一個妾姓童。昨日選了官,回家祭祖,住了半個月去了。後來一個跟狄監生的廚子呂祥,不知怎麼過了舌。合呂祥去趕狄監生,趕到淮安沒有趕上,被呂祥把騾子都拐去了,前日揚州府江都縣沒行關子到老爺縣裡查麼?”縣官想道:“就是他?你們再說。”
眾人又說道:“想是沒有趕上,所以遞這狀,指望老爺動文書提他回來的意思。”縣官道:“良家婦女,怎麼鼻子都沒有的?我那邊凡有私奔的婦人,被人捉回,方割了鼻子哩。”眾人道:“老爺說這鼻子的事,其話又長前年他的丈夫不在家內,他買了一個猴,將他丈夫的巾帽衣裳,都必改把與那猴子,妝成他的丈夫,將那猴日夜的椎打,把猴打得極了,擰斷了鐵鎖,跑到肩上,先摳了眼,後咬了鼻子。”
再說素姐來縣告狀,又不曾對人說知。龍氏差了薛三省媳婦,送了一盒點心與素姐吃,只見素姐中門封鎖。問那外面住房的人,都說:“不知去向,風聞得象是往城裡遞狀告人去了。”薛三省媳婦回家,對龍氏說知。龍氏料得薛如卞、薛如兼斷是使不動的,只得差了薛再冬,叫他扁著吊數錢,尋到城內陪他姐姐。走到四十里,尋到縣前,正見素姐在一家下客的門口凳上坐了看街。
再冬備問詳細,方知是出首狄希陳謀反,狀已準過,差人拘喚兩鄰約保去了。差人拘齊了人,投文見官。這再冬若是一個有識見達時務的人,料得姐姐告這般刁狀,躲得遠遠的,還恐怕尋將你來;他卻挽扶了素姐,跪在月臺下底下聽審。聽得鄉約眾人稟說被猴摳眼咬鼻子的事,他下邊高聲說道:“你們眾人又不是他家的家人覓漢,你們怎麼知得這等真?”縣官問道:“下面說話的是甚麼人?”鄉約稟道:“是薛氏的弟。”縣官說:“採上來!”說道:“我心裡疑惑,人世間那裡有此等的婦人,做這樣違條犯法的事?原來是你這奴才撥唆主使!狀上又沒你的名字,你擅入我的衙門,箝制鄉約,這等大膽!選大板上來!”拔了六枝籤,分付著實重打。霎時把個小再冬打的皮開肉綻。
薛素姐下面叫屈聲冤,只叫:“南無觀音菩薩!本縣城隍!泰山聖母!別要屈了好人!”縣官大怒,叫人拿上來,一拶一百敲,將再冬枷號一個月示眾,將素姐放拶趕出。薛素姐因手指拶爛,腫痛難忍,不能回家;又因再冬被責枷號,沒人照管,只得仍在店家歇住,僱了一個人回家說信。龍氏放聲哭叫,強逼薛如卞兄弟,懇央縣官釋放薛再冬的枷號。
薛如卞兄弟到此地位,明知理虧,但只是義不容辭,怎忍坐視,即刻起身赴縣,尋著了素姐。又去尋看再冬,焦黃一個齷齪臉,蓬著個頭,稀爛的一隻腿,枷在縣前。枷上左邊一條告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