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人們別要難為他。你說是太太分付來。”
承恩得了這個赦詔,走到外邊,看著童七故意說道:“老太太的好日子,這沒要緊的事,我不敢稟,還了你的銀子罷。”童七道:“承官兒,你不希罕銀子罷了,你沒的也不罕會花哨的臘嘴麼?是養活熟化的。你不給我說,罷,我把這臘嘴進給老公,老公沒有不喜歡的,饒了打不消說的,只怕還不教賠銀子哩。”承恩道:“你如今就把臘嘴取了來給我,我才給你說。”童七道:“他們肯放鬆我一步兒?誰去取?”承恩道:“你給我件照物兒,我往你家自己取去。”
童七家裡果然有兩個臘嘴,一個狠會哨的,一個不大會哨。主意是特與他那個不大好的,但事已急迫,無可奈何,只得與了他袖內的一個汗巾,叫承恩拿了自往他家去取。承恩飛馬也似跑到他家。童七被廠裡差人拿去,童奶奶著忙,門也不曾關閉。承恩走到他客位簷下,兩上竹籠掛著兩個臘嘴。承恩喜不自勝,端了一把椅子踩著,把兩個竹籠都取將下來,拿在手裡,叫了一聲:“家裡沒人麼?這是童夥計的汗巾子;老公等著要臘嘴,叫我拿著汗巾子來取哩。你留下汗巾子罷。跟出來關上門。”童奶奶趕著問道:“老公差了這們些人叫他是怎麼?”承恩一邊跑,一邊說道:“老太太壽日,請他赴席哩。”說著走的去了。童奶奶道:“這臘嘴養活了二三年,養活的好不熟化。情管在酒席上偏拉,叫老公知道,要的去了。”說著,倒也把這害怕的心丟開去了。
承恩去不多時,只見提溜著兩個籠子,從那裡花哨著來了。童七道:“呀!你還留個給我頑,你怎麼都拿來了?”承恩道:“我摸量著你往後沒心頑了,可惜了的,撩了,爽利都給了我罷。汗巾子,我留在你家來了。你等等兒,我可替你稟太太去。”承恩只到後邊轉了轉背,出來說道:“太太分付:你原不該拿著精銅哄騙老公,其情可惡,極該著實打!太太因你做夥計一場,今日又是太太喜慶日子,等後晌太太合老公說,免你的打,叫你快著照數換了銀子來。你要變了卦換的銀子遲了,太太就不管這事了。分付你們拿他的人,叫別要難為他哩。太太分付,叫人拿四碗菜,一盤點心,一素子酒,給你吃哩。”童七道:“承官兒,你哄我哩。你進去沒多大一會,你就稟的這們快呀?”承恩道:“你管我快不快待怎麼?你只給了我臘嘴,我還嫌替你稟的遲哩。”說不了話,果不然從後邊一個人託著一個盤子,就是承恩說的那些東西,一點不少,叫道:“童先兒在那裡?太太賞你飯吃哩。”童七心裡有事的人,那裡吃得下去,吃了沒多點子,都與眾人吃了。叫承恩傳說:“童銀匠吃過酒飯,磕頭謝太太賞哩。”
卻說童七在班房裡伺候到三更時候,方才做完了戲,住了雜耍。送出客來,散了,回到廳上,分付打發下人。差人把童七帶將過去,稟道:“拿了童銀來了。”陳公道:“今日太太喜慶的日子,我且不合這狗攮的說話,這半夜三更,打的叫撾撾的也不好聽。你替我帶他往班房裡,吊那狗攘的,明日合他講!”差人齊聲答應,將童七帶出去了。虧不盡太太預先分付叫人不要難為他,所以陳公雖然分付叫吊,差人畢竟遵奉太太的言語,陪他大家睡了。
陳公回到後邊,從新又與他母親磕頭小坐,留下那唱插秧歌的老婆打著鑼鼓,扭著身子唱。將吃到四更天氣,方才收拾散席。太太道:“官兒,我有個分上要合你說哩。那童銀你差人拿的來了,你聽我說:你只教他賠你的銀子,你別要打他罷。我的生日,我許下這外宅裡一個月不動刑哩。他又是咱的箇舊夥計,你又是我的個孝順兒子,聽了我這個分上罷。我已對著他許過口了。”陳公道:“這可怎麼處?他欺我多著哩,拿著精銅當銀子來哄我,把兒子不當瞎子待麼?罷,罷。太太說了,我任他怎麼,我也不打他,只教他賠銀子罷。兒子還有一句話稟太太:要饒了他打,他捱著又不賠銀,可怎麼處哩?”太太道:“你問他要個保人,限他兩三個月。他要不給你銀子,這就可惡了,我也就不管他。”陳公道:“也罷,也罷。就依著太太說。小廝們,計著些兒,明日再合我提提兒,看我今日酒醉忘了。”
到了次早,陳公因他母親生日,告了前後三日的假。這日也還不該進朝,陪著太太吃了早飯。太太又從新囑付了一遍。承恩把太太的話預先跑到外邊都對童七學了。陳公吃了飯,要出前廳理事。太太又再三囑付,惟恐他忘了。陳公坐在廳上,叫帶進童銀來,又叫人將他所交的銅貨抬到廳上。差人將童七用鐵繩鎖項,跪在階前。陳公罵道:“呃!你這狗扶拍的!你睜開那扶眼看我是誰呀!你著我當吃屎的孩子哄我,領了我細絲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