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給她發問的機會,直接收線了。
之前有過數次“上當被騙”的經歷,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這次他的口氣很認真嚴肅,而且透著焦急,她一秒鐘都沒有懷疑就相信了他,隨即趕去他的寢室。
“他在裡面,有一會兒了。”她進屋後,韓崢簡短地說。
隔著門,她聽到沙沙的水流聲、混合著被壓得低低的哭聲。
“他剛去見了蔣睿涵。”韓崢垂下眼說。
她沒工夫細問,心裡多半已經明白髮生了些什麼。她敲了敲門:“米楊,米楊你先出來再說。”
“門應該沒鎖。”見裡面沒反應,韓崢淡淡道。
“那你為什麼不早進去看看?”米楊情急攻心,忍不住火氣比平時大了些。
他聳肩道:“拜託,你是他姐,我不是。”
她氣結,懶得和他多廢話,只對門裡的人喊了聲“我要進來了”,便直接旋動門柄進入了盥洗室。
“米楊!”她作了些心理準備,可是,看到米楊渾身溼淋淋地坐在浴池的花灑下,一邊瑟瑟發抖、一邊卻任由水流由頭繼續噴灑下來的模樣,還是驚叫了起來。
她衝過去關掉了水嘴,扯下毛巾。
米楊全身僵硬著,一動不動地任由她擦乾自己的頭髮。
“這樣不行啊,得把衣服換掉!”她因為心情慌亂,下意識地揪了揪自己的頭髮,站起身朝房內走。
從衣櫥裡拿了米楊乾淨的衣物,重新進盥洗室前她略一思忖,倒陷入了小小的尷尬:雖然和米楊是至親同胞,畢竟那麼大人了,男女有別,更衣什麼的,她還是應當迴避。只是,米楊現在這個樣子,她又如何放心得下?
“衣服給我。”韓崢一直站在盥洗室門口,他的眼中微芒閃爍,讓人猜不透他的內心。“你不必謝,”他說,彷彿看穿了米蘭此刻的想法,“他搞成這樣,有一半是被我害的,所以我才想做點事。”
她不懂他——每次她覺得自己對韓崢有一些瞭解的時候,他卻總以另一種讓她迷惑的姿態對待她。
她無從知曉他說米楊這樣一半責任在於他的含義,她非常單純地並不相信事實如此。
她把衣服交給韓崢。盥洗室的門被他輕輕合上。很快她清楚地聽到韓崢在裡面問了一句:“你是自己換,還是我幫你?”
片刻後門開啟,米蘭驚訝地看見韓崢揹著自己的弟弟。
“他太累了。”他侷促地閃避掉她投過來的眼神。“你打電話讓我爸晚點開車過來接我們,讓他先在宿舍睡一會兒……”他把米楊放到床上,拉開薄毯替他蓋上,“他身體很冷。”他補了一句。
然後他退出了寢室。她不知道他會去哪裡。他是因為和自己共處一室覺得尷尬吧。她有些想追出去,把他叫回來,又覺得他留在房中對他來說心裡可能更不舒服。
剛才的韓崢,讓她想起了小時候、那個熱忱、義氣的小男孩兒。她就知道:骨子裡的他原來一點都沒有變、真的一直都沒有變。她百感交集,悲喜相加。
“姐……”仰面躺著的米楊驀然開口,把她的思緒從遙遠的天際拉回。然後,他說了一句在過去的十八九年中從未從他口裡說出的話,那幾個字足以讓米蘭大駭——
他說:“活著好苦。”
回到韓家後,米楊連晚飯都沒吃就直接把輪椅劃了進自己房間,倒頭便睡。米蘭和韓崢自然知道他悶悶不樂的原因,連韓進遠也看出了他的反常。沒人勉強他出來用餐,韓進遠直接讓林姨挑出了一份飯菜另留在廚房裡,說是晚點他想吃的時候再給他送進去。
大約到了晚上九點,米蘭用托盤把留出的飯菜端進米楊房裡。她開啟燈,見他仍然在床上躺著,整張臉似乎很平靜,只有眉間微微蹙起的一小塊突起洩露了他的憂傷。順著他的右手臂往下看,薄毯勾勒出他異於常人的身體輪廓,在大腿不到二分之一處便陷落下去。他的左手有些僵硬地貼在身側,手指微微曲起,揪著一點點毯子的邊沿。不知為什麼,米蘭覺得此刻的弟弟看上去格外無助而悲苦。
他之前閉著眼,但顯然是醒著的,聽到房裡有了動靜,便緩緩睜開了眼睛。
米蘭暫時不想過問白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說了句:“……吃飯吧。”
他順從地坐起來,端過碗,開始吃飯。他吃得很慢,但是看得出在努力咀嚼。吃了幾口後,他把飯碗放回托盤裡,用湯匙從湯碗裡舀了一口湯。他攪動湯匙的幅度很小,連碗壁都沒有絲毫碰到。在將湯匙湊近嘴邊的一瞬,他驀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