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佶的名義下詔罪己,撤銷花石綱和主持花石綱的機構“應奉局”。可是,宰相王甫告訴趙佶說:“民變是茶法鹽法太苛激起的,跟花石綱無關。童貫太老實,受奸邪小人的矇蔽,把罪過全推到陛下身上。”趙佶果然被激怒,立即恢復花石綱和應奉局。
睦州民變於一一二一年結束,已耽誤了夾攻日期。於是順延到明年(一一二二)。一一二二年正月,金帝國攻陷遼帝國的中京(內蒙古寧城),童貫急統軍北上,出白溝(河北雄縣西北白溝河鎮),分兩路進攻。當時遼皇帝耶律延禧逃往夾山(內蒙古武川陰山一帶),跟外界失去聯絡。耶律延禧的叔父耶律淳親王在燕京(北京)繼位,對女真兵團節節抵抗。宋軍突然採取軍事行動,對燕京是一個晴天霹靂,他們再沒有想到一向卑躬屈膝的宋帝國,會在朋友背上插上刀子。耶律淳陷於腹背受敵的危境,他派人晉見童貫說:“女真叛變作亂,貴國也應對它厭惡。如果貪圖眼前小利,捐棄百年友誼,去交結豺狼,只會種下將來無窮禍根,尚請貴國考慮。”這是一段充滿形容詞的外交詞令,當然不會發生效力。童貫繼續督軍前進。遼軍只好迎戰,兩國在蘆溝橋相遇,宋兵團兩路大軍,同時潰敗。
然而耶律淳在位四個月便逝世,他的妻子蕭皇后繼續執政。駐紮在涿州(河北涿州)、易州(河北易縣)的遼帝國“怨軍”(由家鄉淪於女真的流亡青年組成,專向金帝國報怨復仇)司令官郭藥師,跟蕭皇后不睦,遂向宋帝國投降,獻上兩州土地。這對宋政府是一個鼓勵,趙佶命童貫作第二次北伐。蕭皇后派遣使節韓昉晉見童貫,奉上降表,請求念及一百一十九年敦睦的邦交,不再進攻,遼帝國願降為臣屬,永為屏藩。童貫一口拒絕,把韓昉叱出帳外,韓昉在庭院中哀號說:“遼宋兩國,和好百年。盟約誓書,字字俱在。你能欺國,不能欺天。”痛哭而去。童貫在叱走韓昉後,即對燕京奇襲,在遼軍迎戰下幾乎全軍覆沒,被遼軍追擊到蘆溝橋,宋軍將近二十萬人,被敵人的鐵騎衝刺,死傷殆盡,死體盈路。遼軍作歌傳唱。譏刺宋帝國的無心與無能。
——以如此使人失笑的兵力,竟敢毀盟挑戰,再一次說明世界上確實有不自量力這回事。
金帝國接到宋軍潰敗的訊息,也大吃一驚,他們固然知道宋軍衰弱,但不知道衰弱到這種地步,這對他們是一個新的誘惑。皇帝完顏阿骨打既知宋軍不能在古北口(北京密雲東北)會師,於穿過平地松林後,即放棄古北口,徑從居庸關(北京昌平)南下,進攻燕京。那些把宋軍打得落花流水的契丹兵團,跟金軍一經接戰,即被擊潰。蕭皇后逃走,燕京陷落。
在這種尷尬的情況下,宋帝國派遣馬植到燕京,仍向金帝國索取燕雲十六州。一批昏聵的高階官員如蔡京、王甫,更異想天開,命馬植除了索取燕雲十六州外,還要額外索取九世紀唐王朝末年,盧龍戰區(北京)節度使劉仁恭失去給當時尚是契丹部落的三州——平州(河北盧龍)、灤州(河北灤縣)、營州(河北昌黎)。完顏阿骨打告訴馬植,三州的事不必胡思亂想,而且連臨潢(內蒙古巴林左旗)密約也作廢,因為宋軍並沒有履行條約在古北口會師。不過完顏阿骨打貪圖進貢,他允許把山前(太行山以東)的七州交結宋帝國。附帶條件是,燕京(北京)是金軍攻陷的,所以燕京的賦稅應納給金帝國。馬植目瞪口呆地回到雄州(河北雄縣),向趙佶飛奏,趙佶急於取得這場勝利,全部接受。
兩國遂於二十年代一一二三年,簽訂友好和約:
一、金帝國把太行山之東六州,即燕京(原幽州·北京)薊州(天津薊縣)、檀州(北京密雲)、順州(北京順義)、景州(河北遵化)、涿州(河北涿州)、易州(河北易縣),交還給宋帝國(事實上只交還五州豚,易二州去年已由怨軍獻出)。
二、宋帝國每年向金帝國進貢銀幣二十萬兩,綢緞二十萬匹,以及燕京賦稅代金一百萬貫(金帝國說,燕京賦稅每年只收六分之一,已經夠寬大了)。
三、雙方都不準招降納叛(事實上這一條是專對付宋帝國的。遼帝國在瓦解中,大批華人和契丹人南奔)。
四、宋帝國一次付給金帝國軍糧二十萬石。
當五州交割、金軍撤退時,卻把燕京居民,全部擄走,宣稱這是宋帝國的意思:只要土地,不要人民。結果宋帝國得到的只是燕京一座空城,需要千里運糧接濟進駐的軍隊和救濟漏網未走的貧苦居民。但無論如何,宋帝國總算站在勝利的一邊,收復了喪失一百八十八年之久的領土。趙佶成為中國人的救星,童貫被封為王爵,全國狂歡慶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