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揉著她淤血的手腕,為她披衣繫好,傾身一點點向前,如此寂靜,彷彿可以聽到利刃刺透皮肉劃破血管緩緩深入的聲音。
她的手抖得厲害,幾乎握不住匕首。
他力道適中地幫她揉著手腕,愛憐地寸寸撫過青青紫紫的痕跡,像極了新婚恩愛的小夫妻。
她的淚水奪眶而出,心一橫,手腕輕轉,白光掠過直刺胸口。
“阿琳!”莫翰大驚失色,劈手擋向刀刃,血噴湧而出,模糊了視線。
“莫翰,好難過。”虛浮的乾澀聲線,仿若飄蕩的遊魂,孤獨無所依。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不會有事,一定不會有事。”他手忙腳亂地用衣衫捂著鮮血直冒的傷口,大片大片的恐懼幾欲將他吞噬。
“御醫,快傳御醫!”他聲嘶力竭。
“阿琳,都是我的錯,我的錯。”滾熱的眼淚落在她的指間。燙得人直髮疼。這一刻他淚如雨下,脆弱地如同被拋棄在荒原的瘦弱小狼。
“別哭。”她張了張嘴,卻是嘔出一口鮮血。
身體陣陣發冷,冷的人眼前發暈。她此刻沒有平靜,只有漫無邊際的空白,不能任何思索。
“朱琳,朱琳,你若敢丟下我一人。即使上天入地我也要把你抓回來,囚禁於我的掌中。你此生是我的妻來世、生生世世都會是。我絕不放過你!”撕心裂肺的嘶喊,淒厲狠絕。
伴隨著嘈雜的腳步聲,這是她陷入黑暗之際,耳畔最後的迴響。
門“吱呀”開啟,明黃色龍袍映入眼簾。木兒屈身下跪:“皇上。”
莫翰微微頷首,視線緊鎖著床上靜靜躺著的女子不曾有片刻的移開。
“太醫說小姐已經沒有生命危險,明後天便可醒來。然後再靜養三個月即可痊癒。”木兒絮絮道,“只是傷了心臟,怕是要落下病根,切忌情緒波動,也儘量不要劇烈運動。”這些話眼前的男子一定比自己更清楚,木兒不知道自己為何還要再羅嗦一次。許是真的怕了。原以為皇上與小姐終於邁出了那一步,一切都將慢慢變好,誰知卻演變成現在的樣子,早知如此,她就該守著小姐一步不離。
莫翰似聽到又似未聽到,只是看著床上的女子發愣。
木兒眼中酸澀,屈身退開。
他走得很慢,短短的幾步距離,卻似耗盡了全身力氣。才不過一日光陰。他彷彿滄桑了很多年。
他的身形依然挺拔。但明顯瘦了一圈。少了一分飛揚,多了一分凝重,英俊明朗的面容上流露出深切的痛楚與哀傷。
他在床沿蹲下身,白皙修長的手虛撫過掌下寸寸容顏。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連碰她一下都覺得罪孽。
只是不甘心,卻沒料到竟會如此傷她。恨自己嗎?一直不惜生命也要保護的珍寶,卻被自己親手打碎了,這種痛苦……
年輕的君王伏在女子的指尖處,無聲落淚。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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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該吃藥了。”木兒進來,將手中絲絲熱氣的湯藥放下,扶她坐好。
朱琳點點頭,“木兒,楊大人到了嗎?”
“楊大人剛剛回來,說是一會就來見小姐。”木兒將湯藥拿來,服侍朱琳飲下。她蹙眉看了朱琳好一會才猶豫著開口,“小姐,你是不是想……”
“想什麼?”朱琳半晌沒等到木兒接下來的話,只得問道。
“想離開這裡,所以才要找楊大人幫忙。”木兒囁嚅道。
“離開?”朱琳苦笑著搖搖頭,“離開了又能去哪裡?”天下之大,卻已無容身之處。
“還真是有自知之明。”門外傳來一聲冷哼。
木兒開啟門,見楊漣正抱著劍站在一邊,斜斜瞥著朱琳。
木兒屈身行禮:“楊大人。”
朱琳不理他的冷嘲熱諷,淡淡開口:“如何?”
楊漣相當不屑:“你那位姐妹比你有出息得多,她能有什麼事?”
朱琳沉默片刻,“可是,我並沒有……”並沒有嫁入圻國,聯姻失敗肯定會對伊兒不利。
楊漣輕嘆氣:“你在這裡,陽貴妃的事他不會不管。”
朱琳默了下去,他們都知道“他”指的是誰。那天之後,大家很有默契地儘量不在她面前提起那人,如果不得不說也只是用“他”代替。
楊漣難得正經:“你好生養傷,其他的別想太多。就算想要離開,也只能是三個月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