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轎前,她母親握著她的手,灑淚道:“我的兒,你如今這一去不比在家裡,母親只怕你受了委屈……”
她看著母親的臉,死死握著她的手卻說不出話,忽而,那臉彷彿又變成了薛氏。夢境變了變,她瞧見薛氏和陳萬全被趙月嬋一併發賣,耳邊還聽得父母低聲哭泣。她心急如焚,拼命想去救,猛地掙扎,便醒了過來。
入眼是皆是青綠色的幔帳,香蘭動了動,只覺著渾身氣力全無,頭上綁了根布條,仍昏沉沉的,臉上的傷已不似前兩日那般火辣辣的疼。她伸手往臉上摸了摸,蹭到一層藥膏子,掙扎著起身將幔帳拉開,只見床邊的繡墩子上坐著個丫頭,穿著銀紅掐牙小褂,墨綠色的裙兒,正在低頭做針線。
那丫鬟瞧見動靜連忙將手裡的活計放下,上前道:“阿彌陀佛,姑娘可算醒了,這一覺可整整睡了兩天。”手撫上香蘭的額頭,喃喃道,“還有些燙,卻比昨晚上好些。”手腳麻利的端來一碗溫水,用小銀勺子一勺一勺的喂在香蘭口中,用帕子蘸了蘸她嘴角。
香蘭剛想問話,那丫鬟已放下碗,一陣風似的跑了。不多時,宋柯便走進來,坐在她身邊,溫言道:“身上可好些了?大夫來看過,說你外感氣滯,五臟都淤住了,心思過重,又著了涼,這才發出病來,吃幾服藥再好好調養便沒有大礙了。”
見香蘭睜著一雙明眸看著他。低頭咳嗽了一聲,又道:“你臉上是皮肉傷,大夫說幸而打你的人氣力小,否則這張臉就要不得了。”說完看了看香蘭,見她仍是睜著眼睛盯著他,暗想:“女孩兒都在意自己容貌,她本是美人,若是真毀了容顏,只怕心裡頭難受,這病也難好。”便又道:“你臉上搽了兩種藥膏子。一個是上好的金創藥,還有千金堂的生肌膏,這兩日已消了些腫。我瞧著過不了幾日便好了。”
香蘭點了點頭,嘴巴動了動卻覺著臉疼,手指比劃著在被子上寫了個“謝”字,宋柯看了兩回方才瞧出來,便笑道:“這沒什麼。我原也打算把你要到身邊兒來,不過林錦樓不肯放人。”
香蘭仍看著他,宋柯卻覺著那雙眼裡依稀有了些笑意,他心裡也快活起來,道:“廚房裡有些粥,餓了讓玥兮她們給你熱一碗。”
香蘭搖搖頭。手指又在被上劃,寫了“父母”二字。
宋柯點點頭,心道香蘭已至如此境地還念著父母親人。自己沒瞧錯人,她果然是個孝順淳厚的。便說:“你父母我會一併討來,待會兒就跟俢弘說一聲,讓他替我向林家大太太要人。”
香蘭這才放了心,她滿腔的感激卻說不出口。而此時也已力盡,頭往枕頭上一歪便睡了過去。
宋柯吃一驚。他也略通些醫術,診了脈才知香蘭是累得睡了過去,當下又把丫鬟喚來,叮囑了幾句,方才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香蘭便安頓下來,住在宋柯臥房邊上的廂房裡。宋柯房裡的攏共兩個丫頭,喚做珺兮、玥兮,是親姊妹,看著伶俐清秀,均不是多嘴多舌之輩,照顧香蘭也盡心,會時不時說些宋家的事。
第二天,宋柯特特來跟香蘭說:“你爹孃我已經要來了,你爹如今在家裡的古玩鋪子裡做二掌櫃,你娘也隨著去了,只是你身上不好,讓你們相見難免讓父母揪心,等你養好些便讓你回家住幾日。”說著拿出一件嶄新的襖子道,“這是你娘剛做的,讓我帶過來。”
香蘭一瞧,果然是薛氏的針線,眼淚在眼眶裡轉了轉,默默的把那襖子抱在懷裡,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在床上給宋柯磕了一個頭。
宋柯急忙上前扶道:“病還沒好,你這般折騰自個兒做什麼,莫非藥還沒吃夠?快些躺下!”此時前院有小廝來報,有客來見,宋柯只得走了,臨行前又命珺兮、玥兮好生看著。
宋柯原以為如今香蘭得了父母的訊息,身上能好些,可香蘭久久揪著的心一放下,整個人便如同垮了似的,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她這一病,卻是把在林家積的症候全發了出來,臉上的傷逐漸好轉,卻昏昏沉沉總也不能退燒。宋柯未免心中焦急,一連換了三個大夫都未能診好。
一日晚間,珺、玥二人正在房中正照料,忽聽見香蘭道:“太子被八王爺逼死了,咱們家要滿門抄斬……祖父爹孃弟弟妹妹,你們要跑快些……莫要被抓了……”一時又說:“表姑娘,奴婢錯了,別打了罷……”
她二人聽見“滿門抄斬”四個字不禁嚇了一跳,悄悄湊到跟前,推了推香蘭,輕聲喚道:“香蘭姐姐,香蘭姐姐。”見香蘭昏昏沉沉,一摸額頭滾燙,知她在說胡話,此時又聽香蘭道:“曹麗環,我絕非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