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眉一瞪眼道:“他有什麼理?不過是作踐我,他怎不把那幾個嫡出的閨女送去當人小老婆?你們知道我在府裡是怎麼熬日子的,只會說閒話。”
劉姨娘唉聲嘆氣道:“那能怎麼樣?若是你爹沒出那檔子事,你這會子也是個殷實人家的正頭奶奶,我每日都在想,林大爺家裡那極利害的女人不知要怎麼欺負你……”說著便開始抹淚兒。
畫眉本有些不耐煩,但見她姨娘哭了,只得軟了聲音道:“行了行了,知道我不容易就好,碰到點事就知道哭天抹淚的,你但凡要幾分強,我又何至於如此了。”這話刺得劉姨娘愈發哽咽起來。畫眉嘆口氣把劉姨娘拉到床上坐好,見左右無人,壓低聲音道:“姨娘別哭了,興許我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我原就是金玉一樣的人兒,才不該給人當勞什子通房。”
劉姨娘一呆,繼而喜滋滋的盯著畫眉的肚子道:“我的兒,莫非你有了身孕了?那可是天大的喜事,若生了孩兒,哪怕是個閨女,林家也一準兒就抬舉你當姨奶奶了。”
畫眉擰緊了眉,說了句:“跟你這樣的拎不清!”扭身往床上躺著去了。
一時無事。
半夜裡,畫眉睡著睡著便覺得越來越熱,迷迷瞪瞪的推身邊的喜鵲給她倒茶。喜鵲半閉著眼走到桌前倒了半盞涼茶,回過身,手裡的茶碗便“啪啦”摔在地上,失聲叫道:“著火了!著火了!”
這一嗓子將畫眉的睡意驚得無影無蹤,忙忙從床上起來一瞧。果見四周燃起了熊熊烈焰,主僕二人尖叫起來,全家隨之驚醒,連拉帶拽的往門口衝。幸而門口火勢不旺,一家老小衝到院裡,畫眉定睛一瞧,只見自己住的那件屋舍已讓滾滾濃煙包圍。
她方才只顧逃命,此刻才想起來那冊賬簿還放在屋裡,便又往火場裡衝,驚得劉姨娘一把抱住她道:“我的兒!你又做什麼去!”
畫眉掙扎道:“放開。別淨跟著裹亂!”甩開劉姨娘的手又被喜鵲抱住了腰,喜鵲流淚道:“姑娘,火這麼旺。你可別趕上前送死……那東西再重要,難道有命值錢了?”
畫眉一聽此話便不再掙扎,整個人傻呆呆的站著,彷彿痴了過去。
畫眉心裡跟明鏡似的,這火是衝著她來的。
她以為躲回家便萬事大吉。卻不成想惹惱了趙月嬋,對方便要她的命!畫眉渾身打了個寒顫,她還是小瞧了趙月嬋,可如今已騎虎難下。
眾人鄰居都趕來救火,那火燒到將近天明才熄,整間房幾乎要燒透。幸而夜裡無風,未燒到其他屋舍。畫眉進去小心翻找,終在箱子裡找到那賬簿。已被火燒去了大半,輕輕一碰便有幾頁化成了灰,只留下幾頁未全燒燬的,上頭竟還留著趙月嬋簽字畫押的字跡。
畫眉咬了咬牙,將剩下的小心用布包好。揣在了懷裡,暗想:“不到最後一刻。鹿死誰手還未可知,我偏不信我翻不過這重山!”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且說趙月嬋膽大包天,指使錢文澤去放火,又許給了大把銀子。那錢文澤本就是個五毒俱全的流氓,真個兒將畫眉的家給一把火燒了。他打發幾個地痞前去打聽,回來將訊息從二門傳給迎霜道:“屋裡都燒個精光,什麼都沒留下,畫眉跑出來時手上什麼也沒拿。”
趙月嬋聽聞,長長的出一口氣。
迎霜端了一盅剛燉好的雞湯,笑道:“奶奶可得放心了,這些天吃不香睡不著的。”
趙月嬋吃了一勺湯,笑道:“可不是,那東西沒有便是死無對證,可恨畫眉那小蹄子倒是跑得快。”頓了頓又道:“趁這順風順水的時候,明兒個就讓我表哥把人牙子領來,再把那小賤人打發了,便再沒糟心的事兒了。”迎霜連忙應下。
第二日清晨,天還矇矇亮,天際仍有星光閃爍。
香蘭縮在牆角里似睡非睡,忽聽門開了,進來兩個婆子,不由分說,堵了香蘭的嘴,捆了雙手便將她架了出去。香蘭著實懼怕,狠命掙扎也不能擺脫,徑直被拉到府後一處偏僻的角門,只見有個身高面白的年輕男子站在那裡等著,正是錢文澤。
香蘭渾身止不住發抖,錢文澤拿著手裡的摺扇,輕佻的逗起香蘭的下巴,左右端詳一番,口中道:“嘖嘖,可憐見的,這臉兒竟被打得這樣慘。”他本以為這回能見個美貌絕色的丫頭,想帶回去先受用一番,沒想到是個臉上青紫腫脹不堪目睹的女孩兒,且頭髮還亂蓬蓬的,當下沒了興致,招了招手,對不遠處站著的那人道:“孫老七,你來。”
孫老七是怡紅院的龜奴,生得胖圓,留在兩撇小鬍子,一副精明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