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羞。柳彥初不動聲色地轉過身背對著展伊。展伊也不惱他，徑自走到桌前，拿起梳子輕輕地為他梳理如絲的長髮。

“在我的家鄉有一種說法，只要把兩個人的髮絲結在一起，這兩人就能永結同心，白首到老！”柳彥初抬起頭向鏡子望去，看見展伊正笑眯眯地將他的髮絲和自己的髮絲綁在一起，放進一個紅色的荷包裡，貼身收起來。

柳彥初只覺得胸口的氣息翻騰的厲害，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倒流，腦海中一片空白，只能任由展伊拉著他用膳，一整天，人都渾渾噩噩的。

一年一度的博元佳節到了，顧君玘張羅著人採買了一批上好的天絲彩紗燈，掛在園中各處，又叫廚房按照展伊的方法做了不少元宵；阿離喜歡看霓靡舞，展伊花了大價錢請來錦國最好的舞姬在展翼山莊小住數日；阿軻將新培育的花卉擺放在湖心亭，暖風吹來，滿園花香，妙不可言。

展樂展靜也從書院告了假回來，幾個孩子有吃有玩，好不快活。當展伊拿出幾個自制的孔明燈教大家放著玩，不僅顧君玘幾個大人甚感新奇，連一向內向的展閒也十分活躍，纏著展伊問東問西。

“小易，這盞燈是你的！”展伊擦去小易唇角的口水，點燃一盞孔明燈，溫柔道：“小易對著燈許個心願……”

小易伸出兩手追逐著展伊手中的孔明燈，歡欣的叫個不停，“矣……矣……哈哈”，小易的語言大部分人都聽不懂，這次連一向最瞭解他的展伊也聽不懂。

展伊笑著將燈遞到小易手中，他欣喜地看了又看，忽然一鬆手，孔明燈便順著風勢冉冉升起，幾個孩子和大人都仰頭望著夜空，望著那載滿希望和心願的小燈化作夜幕中的一顆星。

家宴開始，孩子們按次序坐在父親身邊，展伊挨著小易和柳彥初坐。柳彥初忐忑地看看其他三人，見他們臉上毫無異樣，才侷促不安地低頭吃飯。每個人身後的小廝為他們盛上一碗湯圓，孩子們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呀，我的是芝麻餡的，母親怎麼知道我愛吃這個？”展靜開心地嚷嚷。展安，展閒也開心地附和。

“怎麼只有我的是核桃餡的？人家最不喜歡吃核桃！”展樂苦著臉抱怨。

“你忘了我跟你說過的話……核桃是補什麼的？”展伊替小易剝了一隻蝦，一點一點地喂他吃。

“是補腦的～”展樂很自然的回答。

“你呀，下次再拿那樣錯字滿篇的文章回來，還得繼續吃核桃！”顧君玘拍了拍兒子的頭。

顧君玘笑著咬了一口自己的湯圓，竟然有鱸魚，火腿，冬筍，蝦肉，蓴菜五樣東西，口味鹹淡適中還透著清香。

“這又是什麼名堂？”顧君玘挑眉望著展伊，展伊做了個口型：五福臨門。顧君玘莞爾一笑，細細品嚐起碗中的美味。

阿離的湯圓是用綠茶，金桔和南瓜做的餡，阿離偏愛甜淡清香的口感，吃了一口，不禁衝展伊笑笑

“咦？爹，你這碗裡的湯圓怎麼是紅的？”展閒好奇地問阿軻，阿軻好奇地咬了一口，滿臉甜蜜。原來展伊竟用玫瑰花做皮，用花蜜和花瓣做餡。

“彥初，怎麼不嚐嚐你的？……展伊這兩天天天在廚房裡神神秘秘的，原來是在弄這些東西！”顧君玘甜蜜地瞟了展伊一眼，展伊頓時覺得自己的心血沒有白費，抓住男人果然還是要抓住他們的胃啊！

柳彥初面上一紅，挑起一個如雪似玉的湯圓咬了一口，起初並沒有覺得特別，咀嚼了兩口，忽然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待吃到第二粒，眼中已經隱隱有些溼潤。

是菱角和荸薺，在渚國這些東西也是要看著季節才有，其他地方根本見都見不到。小時候，家中池塘裡的菱角熟了，他就和夏彥鬱一起乘著船採摘水面上的菱角。這童年的美味，自從他離開家，背棄了他的姓氏，他便連想都不敢想。

“你若不喜歡，倒了就是了，怎麼還哭了？”展伊不明所以地問。

“不，我很喜歡！……我有點不舒服，你們先吃！”說完，柳彥初逃似得奔回自己的住處，蒙著被子大哭一場。少年時的艱辛和委屈，親人的背叛和拋棄，柳彥初一股腦兒的發洩出來。待漸漸哭累了，抬頭望見夜空中一輪明月，此時正是萬家團圓，闔家歡樂之時，自己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沒有點燈的房間裡，多年來深埋心底的那股冷清直透心肺。

恍惚間，門嘎吱一聲被推開了，一道修長挺拔的人影散發著熟悉的香氣。

“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發呆？……好點了嗎？大家都等著你呢……”展伊走進門，將燈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