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驩說罷,其他人沒有異議,田文也欣然贊同,於是立即分頭出發。田文自己則急忙趕赴驛館安撫樗裡疾,畢竟這個秦國特使也是不能得罪的。
馮驩馬隊出發的時候,蘇秦的五國使團剛剛抵達濰水東岸。
濰水發源於琅邪郡境內的濰山,便名為濰水。琅邪郡本是越國後期的都城,楚國滅越後,琅邪之地便成了楚國的北部邊境。濰水向西北獨立入海,流經臨淄東部平原,成為橫貫齊國境內的最大河流。濰水在獨立入海的二等河流中(古人將獨立入海的江、河、淮、濟四條大水稱為“四大名水”,沒有包括流程較短的獨立入海者),堪稱大水,水流豐富,河道寬闊,過山河段則狹窄湍急。其時,濰水在楚國境內的兩岸尚是人煙稀少的荒涼地區,數百里茫茫鹽鹼灘,連當時的越國都無心佔領,而將長城修築在鹽鹼灘之南,楚國滅越後也承襲了越國北境,無心派兵向北推進。齊威王初期,本想佔據這塊茫茫蘆葦灘作為向南推進的根基,後來卻覺得攬在手裡反倒惹事,便將齊長城修築在可耕田的南部邊緣。於是,這片一望無際的茫茫鹽鹼地便成為楚齊兩國的無人緩衝區,倒也樂於為雙方所接受。蘇秦的五國使團已經有了兩千多隨行軍馬,連同輜重車隊與文吏隨員,足足有三千人!按照魏無忌的調遣,從郢都乘楚國舟師的十艘大戰船,從淮水順流東下,穿過洪澤便下船乘馬,兼程北上,再從齊國境內的高密縣西渡濰水,直達臨淄!一路順利,第六日便到了齊國境內。趕到濰水岸邊,所有人卻都茫然無措了。
尋常間清澈的濰水,變成了一條惡浪洶湧的渾濁泥流!岸邊良田統統被淹沒在齊腰深的泥水裡,河邊的官道也被浸成了踩不得人馬的軟根路。遙望西岸,黃濛濛無邊無際,莫說無船,縱然有船,這洶湧澎湃的泥水與西岸無邊無際的淺水爛泥,又如何能過?“噢呀呀,洪水如此厲害,有船也不行!”黃歇急得聲音都變了調。
“狗賊子!一定是秦國使壞!”趙勝惡狠狠罵了一句。
“武信君,我看只有繞道了。”魏無忌看看蘇秦,又看看茫茫泥流:“選十匹快馬,武信君先行。路上若不出事,半個月可到臨淄了。”“其餘人馬呢?”荊燕急問。
“原地守侯,能走再走。”
黃歇、趙勝都沒有說話,顯然也是認為這是唯一的選擇了。趙勝少年心性,見蘇秦沒有異議,便急匆匆道:“選馬的事交給我,我這兒有現成的五匹胡馬,保你一日六百里!”
“且慢。”蘇秦搖搖手:“繞道之煩之險,在郢都已經議過……沒有辦法,只有泅渡!”“噢呀噢呀,泅渡?笑話!太險了!”黃歇連連擺手,臉都白了。
趙勝銳聲道:“武信君,如何泅渡?你會水麼?”
荊燕黑著臉:“萬萬不能!萬一出事兒,我便無顏回老燕山了。”
只有魏無忌沉默著,見蘇秦望著他,便沉重的嘆息了一聲:“武信君一身系天下安危啊。諺雲水火無情……”“諸位休要再說了。”蘇秦冷靜果斷:“齊王時時有不測之危,秦國也意圖拉過齊王。豈能耽延半月一月?合縱成敗,在此一舉!行百里半九十,豈能功敗垂成?”看看幾個人的沉重猶疑,蘇秦慨然一嘆:“生死何足論,唯願死得其所也。我帶荊燕泅渡,三位公子繞道,其餘人馬原地守侯。”
話音一落,幾個人便轟的嚷嚷起來,黃歇聲音最響:“噢呀,泅渡就泅渡!為何我就不算?有比我水性更好的了?”趙勝更是面紅耳赤:“武信君大謬!瞧不起我趙勝麼?趙國劍士有丟下正主兒不管的麼?大謬大謬!”魏無忌擺擺手,莊重的對蘇秦一拱:“武信君之言氣壯山河,泅渡便是!只是,武信君命無忌掌軍行止,便須得聽我分派,不能亂了軍法。”蘇秦點頭:“也好,公子分派便是。”
魏無忌轉身肅然道:“諸位聽我將令:公子黃歇,在楚國子弟中挑選三十名水中好手,隨侍武信君兩側,專司保護;公子趙勝,遴選十匹上等駿馬,帶二十名騎士牽馬泅渡;將軍荊燕,率領軍馬留守東岸!我魏無忌,帶領二十名壯士保護一應文箱泅渡;若無異議,立即分頭準備,半個時辰後泅渡!”
“我有異議!”荊燕慷慨激昂:“要我留下,荊燕立即自刎!我不能離開武信君!燕國壯士也不能離開武信君!就是這話!”說著便鏘然拔劍,明晃晃的劍鋒便搭在了脖子上。
全場愕然。蘇秦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原是他從安危考慮,不想讓三個棟樑人物涉險,將燕國壯士看作自己老根,才首點荊燕跟隨,如今魏無忌卻將自己的安排顛倒了過來,荊燕又是如此激烈,委實難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