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妞兒拿過一罈,開過泥封的那壇,就要斟。
龍天樓笑著說:“五叔,我喝別的吧!‘十里梅香’是大老遠專誠給您帶來的,別等待會兒我走了,兩個罈子都空了!”
白五爺一怔:“兩個罈子都空了,小七兒,這是‘十里梅香’啊!”
“我說的也不是別的。”
“你能喝多少?”
“沒真算過,反正幾壇幾壇地喝過,沒躺下過。”
“好傢伙!”白五爺瞪大了眼:“你可真是你爹的兒子啊!比起你爹來,你青出於藍——”
“也只是酒,別的不行!”
“有這一樣,別的可想而知,玉妞兒,給他別的吧!”
玉妞兒給龍天樓的,是燒刀子。
三杯酒下喉,龍天樓道:“五叔,我問過玉妞兒,您幹嗎大老遠地把我調到京裡來,玉妞兒說她真不知道,讓我當面問您。”
白五爺的臉色轉嚴肅了,還帶著點兒陰霾:“她是真不知道,其實,九城裡知道這檔子事兒的沒多少,誰敢說出去,誰掉腦袋。”
龍天樓、玉妞兒都一怔:“出了事兒了?”
“何只出了事了,出了大事了——”
白五爺輕嘗一口“十里梅香”,接著道:“小七兒,我信裡交代你那麼進城,城門口的情形你也看見了,你應該猜到了幾分。”
“五叔,究竟怎麼檔子事兒?”
“承親王府的大格格失蹤了!”
玉妞兒失聲叫道:“承親王府的大格格失蹤了?”
“承親王現在正得勢,極獲天眷,炙手可熱,大清朝如今除了官家就是他。他的獨生女兒失蹤了,還得了,一紙密令交到‘五城巡捕營’,不準洩露訊息,限期找回大格格來,否則全掉腦袋。統帶硬把這棘手差事塞給了我,就這麼回事。”
龍天樓顯得很平靜:“幹嗎非‘五城巡捕營’不可?‘侍衛營’大有能人在。”
“你怎麼知道‘侍衛營’不管,人家暗裡管,明裡差事交給的是‘五城巡捕營’,萬一辦砸了,‘侍衛營’不丟人,官家面子上不算不好看。”
“倒黴的是‘五城巡捕營’。”
“官場裡就是這麼回事,你爹最清楚,你也不會不明白幾分。”
“您大老遠地把我調到京裡來,就是為這檔子事?”
“我沒轍了,能求誰去,自己人總不至於見死不救。”
“五叔,我爹有七個兒子。”
“誰叫數你小七兒最行。”
“怪不得他們六個自小就不愛親近您。”
“小七兒,你五叔如今可是熱鍋上的螞蟻。”
“您是老公事,您都覺得棘手,京裡的情形,我還沒摸著邊兒——”
“小七兒,我是你爹的磕頭弟兄,在弟兄裡我行五,你爹天下第一,儘管普天下我排不上第五個,可是我還是你爹的磕頭弟兄,不是外人,用不著跟我兜圈子,只一句話就夠了:你管是不管?”
“五叔,您剛說的,誰叫您是我爹的磕頭弟兄。”
白五爺一杯“十里梅香”仰幹:“我算是鬆了一口氣。你最合適,當年你爹跟幾大府邸的交情,你應該清楚,幾個大府邸裡的那些位,也都最喜歡你,你辦這件事,比誰都方便——”
“五叔,恐怕您還不知道。”
“什麼?”
“臨來的時候,我爹一再交代,不許挨這個圈兒,尤其不許碰禮親王府。”
“那怎麼成?”
“五叔,您不是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白五爺神色微黯,半晌才道:“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沒人比我更清楚了,也難怪,可是這檔子事就是這個圈子裡的事,你不挨這個圈子怎麼行。”
“您總不能叫我違背老人家的交代。”
“這樣行不行,你可以不碰禮王府,但是不能不挨這個圈子,你幹你的,你爹那兒有我說話,到時候他要怪你這個兒子,先舍我這個磕頭弟兄。”
龍天樓沒說話,過一下才道:“五叔,您知道我的脾氣,我不是這兒的人,不受任何節制。”
“行,我答應,還有呢?”
“沒有了,就這點要求,至少在您這兒只有這點要求。”
白五爺推杯而起:“走,小七兒,我帶你見統帶去。”
玉妞兒一下皺了眉:“爹,現在呀?”
“丫頭,你爹急成什麼樣兒你不知道,我巴不得有這麼個主心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