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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我那當差的舅老爺告訴我,這些個和尚全都是喝了早上打的虎跑泉水才中的毒。慧遠方丈掙扎著爬到泉眼裡,是怕附近村民去取水。看來,是有人掌握了虎跑寺的作息時間,在虎跑泉裡下了毒……”

“虎跑寺跟誰結了仇?”

這名茶客卻停下不說,自顧捧著紫砂茶壺吸溜溜地喝。半天,他才吐出一句話,“據說,跟十年前六和塔開化寺那一把火大有關連。”

“哦?”全茶館的人差不多都圍攏了過來。

臺上的“撞金鐘”沙金斗提高了嗓門,真個是響遏行雲。

“快講嘛快講嘛,小七哥。”眾人央求不已。

這茶客名叫謝小七。“今天衙門裡的官差在杭州城裡拉網似地,紅了眼到處拿人。要知道十年前,杭州知府可是被朝廷問責丟了烏紗的……”

“莫談國事!莫談國事!”茶博士擠進人堆,打拱作揖。

“啪!啪!啪!”臺上沙金斗醒木連敲,聲嘶力竭。末了,他一轉身下了臺,沖茶館掌櫃抱拳告辭。

掌櫃和茶博士苦苦挽留,一夥官差衝了進來。“都坐好了!一一報上姓名來歷!”

來的正是杭州知府衙門的差人。

眾差人搜了一通,沒有發現什麼名堂,又一窩蜂去了。

沙金斗正要再走,茶館掌櫃站上一張長條凳,高聲叫道:“各位,難得沙先生駐場,既是想聽本朝中事,咱們請沙先生說一回俞龍戚虎大破倭寇好不好?”

“好哇!”眾茶客驚魂未定,齊聲應和。

沙金斗講的這一段最是牽動人心,近三十年來,浙江百姓人家無不與這一段往事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要說這沙金斗也是受不得捧的,何況演義本朝前事是他超越同行的高明之處。聽得呼聲甚高,他閉眼默神片刻,從茶博士手裡取過帶來的小如香櫞的紫砂壺,啜了幾口茶館掌櫃親自泡的雨前新茶,才提起長衫,一步三搖,緩緩上臺。

這時,有人戴著一頂氈帽,悄悄進來,坐到了牆角。

茶博士眼尖,走過去一看,略吃了一驚,這氈帽下一張年輕的臉,清秀之極,倒有三分像個美人。

他哈腰問道:“小哥,喝的什麼茶?”見對方搖頭,耐心再問:“要麼吃點消閒果兒?”

年輕後生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臺上沙金斗已經入戲,提及本朝前事,不禁沉痛萬狀,悲憤滿腔。

“本朝嘉靖年間,國運多舛,內有奸臣嚴嵩父子專權,把持朝政,外有強敵環伺,俺答屢犯邊關,北疆千里狼煙未熄,又有沿海烽火再起。

嘉靖三十一年四月起,倭寇猖狂,犯我東南,登陸遠襲,攻城略地,殺官戮民,焚燒擄掠。山東、南直、浙江、福建、廣東遍受蹂躪,長江下游城鄉慘遭血洗,敵鋒遠達徽州府、寧國府、太平府,陪都南京亦遭圍攻。戰亂不絕,府州縣衛所城池上百座先後淪陷,塗炭數千裡,殺死軍民數十萬。大明江山風雨飄搖,黎民百姓慘遭荼毒,尤以我浙江為甚……”

茶館裡安靜下來,鴉雀無聲。

這令浙人刻骨銘心的往事,史稱“壬子之變”。

年輕後生本來開始在舀一碗蓮子羹,也不禁放下了瓷匙。

“要說這倭寇來歷,嘉靖前多為日本人,及至嘉靖後,三成才是真倭,七成竟是漢人。他們原本犯禁走私,又成海盜巨寇,及至後來,喪心病狂,勾結倭奴,充當漢奸,竟然反噬祖庭故土,殘害父母同胞。

其中兩賊,堪稱一梟一獍,可謂一狼一狽。一人姓王名直,徽州歙縣人氏,呼嘯海上,號令群賊,自封‘徽王’,又號‘淨海王’。另一人姓徐名海,亦令徽州歙縣蒙羞,奸詐狡黠,飛揚跋扈,偽號‘天差平海大將軍’。

嘉靖三十二年三月,王直、徐海兩賊勾結諸倭大舉入寇,連艦數百,蔽海而至。一時間,浙東、西,江南、北,濱海數千裡,同時告警……”

茶館裡頓有黑雲壓城、風雨欲來之勢,眾人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

有人扯開衣襟,潑了茶水,破口大罵。“啊呸!我操他姓王的、姓徐的祖宗十八代!”

牆角的年輕後生聽得入神,一時間也氣得渾身發抖。

“天不亡我大明!千鈞一髮之際,老天開眼哇……”

沙金斗揚眉立目,扎衣作勢,口裡叫了一個板,如同半天裡打了一個雷,不愧“撞金鐘”美名。

“但見蒼穹四合,雷電交鳴,風起雲湧處,天降一龍一虎,佑我宗室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