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霸啐了一口,“少廢話,趕快動手回去交差領賞。”說罷,拔出一口鋒刃薄如蟬翼的柳葉小刀來。
“阿寶!阿寶……”遠遠的,雲裳在尋他,呼喚聲裡帶著哭音。“阿寶,你在哪裡……”
徐秋寶心中大急,想叫她不要過來,可是喉嚨裡發不出一絲聲音。
數聲悶響,如同刀子攮入凍肉,有人用斧把和鐵尺在他胸肋腰腹連擊,又準又狠,徐秋寶疼得額頭上蠶豆大的冰冷汗珠爆出一片。
那柳葉小刀像一塊冰一樣在他手腕和腳踝上一一劃過,徐秋寶直挺挺躺在地上,聽見自己的鮮血汩汩而流,卻又想起這些日子以來所受的呵護,世上有一個柔弱小女子,竟是拿出潑天的膽來,拼著命來幫自己。
“阿爹,阿爹,你來接阿嬌沒有?阿嬌好害怕啊……”那個哭聲越來越近。
此時此刻,對於徐秋寶來說,死不併可怕,可怕的是死的時候,竟然又有了生的念想。 。。
第十五節
中華物產,自古以絲綢、茶葉、瓷器等名震寰宇,尤其是大明自隆慶元年開通海禁以來,更是飄洋過海,行銷天下。
凡出口生絲,幾乎全部產於浙北三府,即杭州府、湖州府、嘉興府,其中又以湖州遠較其他二府為多。
太湖南岸,湖州府山水清遠,風貌典雅,人文薈萃,為全國著名蠶鄉,也是世界絲綢文明的發祥地之一。
湖州府最大的生絲集市有三,即南潯鎮、菱湖鎮、雙林鎮,因為中間地區,河流縱橫,運輸便利,費用也省。
其中,又以南潯為最,號稱“魚米之鄉”、“絲綢之府”、“文化之邦”,距松江比湖州還要近上八十里水路,於南宋淳佑十二年建鎮,自湖州上達京都下至杭州的航船都必經鎮中穿行而過。
一隻小船在南柵趕集完畢,穿過一座座能透過數十萬鈞貨船的石拱橋,經過絲行埭,轉了幾個彎,便到了一個小橋口,下來一位年逾五旬的大叔,瘦高瘦高,手大腳大,皺紋很深,樣貌和善。
“顧叔,過來坐坐?”有相識的農民辦完事,在附近的茶館裡招手叫他。
顧叔大名顧三眠,笑著擺手,泊好了船,拎著一隻小木桶去推橋邊一座小院的門。
小院門上三個字:“抱朴舍”,門戶簡陋,內裡卻大,一架葡萄,數竿竹,居然還有半畦菜地。
顧三眠看見那半畦菜,不禁搖了搖頭,放下木桶,拿起牆邊鋤頭,熟練地伺弄起來。
“顧兄來了。”一個聲音清越平和,透過紙窗,從屋裡傳來。“你進來幫我看看。”
顧三眠棄鋤進屋,裡面一人身著布袍,中等個頭,面色白皙,年齡與他相仿,正在伏案運筆。
這人姓宋,名菊人,是南潯鎮上頗有名氣的源源絲棧老闆。
兩人一個低頭慢慢畫,一個站在旁邊看,不再說話。偶爾,顧三眠幫宋菊人磨磨墨,漂漂朱膘,研研石青石綠。
紙上畫的是一幅綠葉朱葚的桑園圖。
過了半天,宋菊人收筆,道:“顧兄,我畫的是你的寶處,見笑了。”
“畫得很好。”顧三眠一向話語不多,微笑應答。
“顧兄種桑養蠶,號稱南潯第一人,如蒙不棄,這幅畫就送你了吧。”
宋菊人換過一支湖州璉市出的小號湖筆,笑道:“養蠶結繭,自守田園。顧兄,我再送你一個號。”
顧三眠幫他抻了抻紙,只見宋菊人用一行瘦金小楷在畫角題道:“萬曆辛巳季秋,烏程南潯抱朴舍翁題贈七里村繭翁。”
“這樣一寫,我們兩人都老了。”顧三眠笑了起來。
宋菊人洗了洗筆,擱下來,拿起一塊白棉布帕子拭手,道:“捱了半天,顧兄破個天荒,留下來用飯吧。”
“不了。”顧三眠道:“女兒在家做好了飯,我這就回去。”
“雲裳回來了?”宋菊人拭完手,習慣性地持起案邊一把仇十洲字畫扇面的摺扇搖一搖,聽到門外小木桶裡水聲響一響,問道:“好像雲裳這趟回來,顧兄添了心事?”
顧三眠又聽得木桶裡響動,道:“幾尾銀魚,我親手從太湖裡打來的。”
宋菊人頷首致謝,收了摺扇,從屋內拎出一個金絲篾籃,道:“*開過了,魚也不那麼好打了吧。這是洞庭東山的紅橘,帶回去嚐嚐。”
“唉,”顧三眠接過籃子,嘆了口氣。“雲裳滿十八了。”
“這就是你的心事。”宋菊人笑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照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