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針,一篷篷地紮在他的臉上、他的身上。
蕭氏自作孽,闔族不可活!
他的腦海中像是藏著一個不懷好意的聲音,那聲音不住地、反覆地大聲嘶吼出這十個字,刺得人耳鼓生疼。
蕭公望想要說些什麼,然而他張開嘴時,卻噴出了一口豔紅的鮮血,隨後他整個人便猛地朝後倒去。
幾乎與此同時,在花廳門前昏厥的蕭氏老郎主蕭以漸,卻莫名地從一陣混沌中清醒了過來。
他張開眼睛看向一片混亂的庭院,面色慘白、嘴唇烏紫,雙頰泛出不正常的潮紅,一雙眼睛卻亮得猶如兩盞燈籠。
呆看了一會後,他忽然抬手,推開了圍繞在旁的眾人,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以一種他這個年紀的人絕不該有的敏捷動作,“嗖”地一下竄向了捲棚的方向。
“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突然手舞足蹈地大笑起來,披頭散髮、狀若瘋顛,一邊發足狂奔一邊還發出了顛狂的笑聲:“我就知道……總有一天你們會回來的……我對不起你啊九川,我不該竊了你的姓氏……哈哈哈……你死在我手上也是活該……哈哈哈……我不是庶民,我不要做庶民!我是士族,從此以後我就是士族!我才是蕭氏郎主……你去死……你去死吧……”
他瘋狂地大聲笑著、叫著,甩開身後妄圖扶住他的老僕,一路上撞過無數的賀客與僕役,一面朝前狂奔一面狂笑著道:“我就是蕭以漸,蕭以漸就是我!我才是士族,蕭以漸……九川兄……你的姓氏為什麼不能給了我?我比你有才有貌,我比你更有雄心壯志,只因我出身庶族孑然一身,所以我就活該做你的門客,聽你指派麼?!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要出人頭地!九川兄……哈哈哈……我才是九川,我才是蕭以漸……”
第487章 庶冒士
蕭以漸一路狂呼亂叫,直到看見倒在地上口吐鮮血的蕭公望時,他才陡然停住了腳步,面上瞬間湧出一種又懼怕、又嫉恨、又豔羨的神情來。
他猛地用手捂住了臉,抖著嘴唇,拼命地搖著手:“你別過來……別過來……你不要過來……我只是不小心推了你一把……九川兄,我只是不小心……我是你的好友啊……九川兄……我不是故意推你們掉下斷崖的……你夫妻二人心地最好……九川兄饒命……九川兄饒命……”
他猛地跪倒在地,向著昏迷的蕭公望“梆梆梆”地磕著響頭,額頭上很快便被他磕出了一大塊烏青,那烏青又很快地破了皮,滲出了殷紅的血來。
可蕭以漸卻像是根本不知道疼,仍舊拼命地磕著頭,口中不住地叫著“九川兄饒命”。
饒是在一片混亂之中,蕭以漸此刻的形容舉止也委實太過顯眼,有不少人都看見了,更有不少人將他的話聽得個真真切切。
蕭以漸,字九川。
他口中叫著的,正是他自己的字。
而奇怪的是,他叫著自己的字時,卻分明像是在叫著另一個人。
直到那一刻,那些賀客中一些久居江陽的人,才突然想起了一件舊事。
五、六十年前,江陽郡鬧過一場極為嚴重的匪亂,彼時的蕭氏還不算大族,因而在匪亂中死了不少人,尤其是蕭以漸這一房,最後只活下了他一個獨苗。
而現在,這棵獨活下來的獨苗,卻對著自己的親兒子,高呼著“九川兄饒命”。
他口中的九川兄,到底是誰?
這世上難道還有另一個字九川之人?
還有,那一句“竊了你的姓氏”,又是何意?
難道說,這棵活下來的蕭氏五房獨苗,竟然不是原來的那個蕭以漸,而是有人冒名頂替不成?!
畢竟,當年蕭以漸只是旁枝,與平城主家往來稀薄,且又逢著亂世,被人冒名頂替也並非不可能。
而如果此事果然是真,那麼,眼前的這位“蕭以漸”,他的真實身份是什麼,莫非就是他方才瘋言瘋語所說的“庶民”?
以庶冒士,這可是要流配的欺天大罪啊!
比起蕭家壽宴上突然冒出來的無頭死屍來,這後一個訊息委實太過驚悚,幾乎叫人不敢細想。
在蕭以漸狀若顛狂,高喊“九川兄饒命”之時,賀客中那些還能用上腦子的有心人,漸漸地便停了腳步,若有所思地打量著蕭以漸。
那一刻,他們的眼睛裡泛出灼灼的光,而他們的臉上,則露出了一種先是迷糊、後是恍然大悟的神情。
為什麼蕭公望始終壓著蕭二郎,不讓他入仕,直到他年滿二十二歲時,才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