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別四十一年,滄海桑田人世變幻,君家子孫,終於又重新踏上了這塊土地。聽著這萬眾一心的歡呼,看著四十一年無一日忘卻的熟悉的碑前跪著的又一位少年主子,這赫赫君家僅存的希望,釵嬤嬤這回是真的潸然淚下。
燕雲百戰之地,民心可用呀,天下有幾人能抵擋這千萬人齊呼一聲的至高誘惑?
無字碑前,太平垂首掩眸,寂靜無聲,誰也不知道她此時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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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燕雲城,燕王府。
唐姡和慕容秋葉跟在太平身後進入一間偌大的廳堂,廳內燈火通明,木板鋪地,左右兩邊內外兩排位置上早已跪坐著不少人,見太平進來,眾人齊齊彎下腰,雙手貼地,額觸手背:“主上。”
太平於當中首位唯一的錦榻上坐下:“免了,都坐下吧。”
又指了左邊第二排最後一個位置和右邊第二排最後一個唐姡和慕容秋葉去分別坐下。
“大家一向可好?”太平笑道。
剛還端莊肅穆的氣氛一下子活躍了起來,右邊第二排第一位的一個面容清麗體態修長的年輕女子首先盤腿坐下,笑道:“好,肯定比主上好,主上腿疼不?”
眾人鬨笑起來,太平苦笑著搖搖頭。
她前面一個面容與她有三分相似的中年女子回頭屈指在她頭上狠狠一敲:“沒規矩!”
獨孤箐撫著額頭高叫起來:“獨孤統領大人,這可不是在家裡,現今你我同殿為臣,份屬同僚,你如此無禮,是何道理?”
太平笑道:“說得有理。”
獨孤黍苦笑:“屬下教女無方,主上贖罪。”
太平眨眼一樂:“暫時就當她看不見吧,且記著,回家你板子隨便打。”
眾人哈哈大笑:“對,要狠狠的揍。”
都放鬆了身體,或是盤腿或是支腳枕膝的在坐墊上坐下來
慕容秋葉和唐姡先是端正的跪坐,然後又學著眾人放鬆身體隨意坐著,然後就開始互瞪,大家同是江湖上有名號的青年一代,好歹也算是個損友,居然都瞞得這麼死緊,一點風聲不漏。
川中唐門,開封慕容,霹靂堂雷家,天山獸門,藥王谷,千機門,日月教,淮海排幫,烏蘭牧場,江南首富王家,逍遙山莊,碧波島,金雷盟……
都是些江湖上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黑黑白白竟有半數在這裡,滴水於海,所謂的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四十來年,君家看著是沒落了,其實卻根本沒傷著筋骨,慢慢的,慕容秋葉和唐姡也都看明白了,在座這些除了少數的幾個,其他都是些潛藏在野的江湖一眾,還不算是大小姐手中最大的牌,最起碼,最龐大的那群,君家用以起家的軍將,這裡卻一個都沒見著……
“都誰沒到?”
“青州劉家,蒼穹堡,霽雲山莊……”右邊第一排第三位一青年女子翻著卷宗念道。
“哈,書上說得沒錯,白的果然不如黑的講義氣。”太平笑道。
慕容秋葉心裡卻是一寒,奉天堡,霽雲山莊,青州劉家,這可都是江湖白道牛耳,沒想到竟然也跟君家有關係。
“主上,要不要……”左邊第一排第一位上,一個慈眉善目的中年女子笑眯眯的比了個看著讓人毛骨悚然的手勢。
太平擺了擺手:“算了,由著去吧,強扭的瓜不要了。”
“對呀,咱們主上只喜歡自己送上門的。”獨孤箐嬉笑著,毛手毛腳的去摸太平案上的茶,少安翻個大白眼,拿走。獨孤黍咬牙扭頭裝沒看見。
“把這些東西都散了吧,我要開學堂,軍隊也要招人,都回來吧。”太平道。
“都散了?一點不留?”一直沒開口的釵嬤嬤有些不捨的道,經營這麼多年了,都散了,可就一點後路都沒有了。
“散了,江湖手段終究不是殺場正道,也別說什麼後路了,成敗兩途而已,要不就是帝國盛世,要不……”太平勾唇淺淺一笑:“殉國吧。”
天色將白,眾人散去的時候,太平叫住了慕容秋葉:“慕容,到軍隊去吧。”
慕容秋葉想說些什麼,太平止住了她:“我知道你祖母是什麼意思,但我更知道慕容你能做什麼,我身邊不缺殺手也不缺護衛,去吧,江湖和戰場那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東西,去學學殺萬人的本事,三年後,還我一個青年將軍。”
慕容秋葉咬了咬牙:“是!”
臨出門時,慕容秋葉忍不住回頭,燈光下,那尚不滿十八歲的女子伸著懶腰笑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