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朝北,氣候愈冷,風雪愈大,風中還夾帶著無數砂粒,弄得幾人眼睛部紅腫得跟猴卵相似,好不容易隨著馬車行至北京,只見這城城牆乃是用夯土築就,上覆蘆葦草褥,寒傖得不得了,城內城外正亂作一團,牛車騾隊自四方湧來,磚木瓦石堆得到處都是,成千上萬的伕役穿梭其中,來往扛抬,監工的則站在一邊大吆小�,彷佛力氣出得比誰都多。
鐵蛋笑道:“建大城哩,卻建在這種昏天砂地的鬼地方,可惜了。”
何翠低聲道:“莫亂嚷嚷,這兒是永樂爺爺的發跡之地,聽說將來可能會把皇城遷過來呢。”
又咂巴著嘴唇道:“難怪姚少師要來,這樣一個大工程,有多少油水可揩呀?”
撐起眼睛直瞅那些巨木巨石,好像面對一大堆黃金寶貝一般。
馬車走走停停,姚廣孝不時探出腦袋,似乎在檢視工程進度,眼光卻不斷的飄向各處隱僻角落,嘴角微微掛著冷笑。
又走了半個多時辰,才來到城郊“慶壽寺”。
當初姚廣孝出入“燕王府”密謀大事之時,便住持於“慶壽寺”,如今雖然權傾天下,但每到北京,卻仍舊住在老地方。
鐵蛋舉眼只見這寺的規模並不大,寺中人口也不多,連人工道人算上總共不過十個左右,一股寧靜幽雅之氣輕輕籠罩著牆外古柏、寺後雪嶺,頗有幾分世外桃源的韻味。
姚廣孝來至此地,老虎臉形也變得如同狸花貓了,先把鐵蛋三人喚入一間靜室,大大稱讚了一頓,最後才道:“你們就住在這兒吧,慧通師兄那兒我自會派人捎個信去。”
三人滿心忐忑的出來,卻不見何翠蹤影,也沒見著田九成和金大腳,想必已被姚廣孝個個安置妥當。
隨著一名小沙彌踅至僧舍休息,鐵蛋心忖:“臭老虎派人去五臺山一問,可就穿幫了。
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快找著師父再說。“
只稍坐了一會兒,胡亂和寺中僧人打了幾個屁,便藉口遛達,拉著無哀、無惡出了寺門,重又走入城內。
沿街但見處處茶棚,本是專供伕役歇腳的處所,但久而久之,反被城內的一些閒人佔據,鎮日價磕牙鬥舌,似模似樣的爭論將來皇城的大小、位置、形狀、顏色,而每當工頭在棚外探頭探腦,這些人就一齊卷著舌頭轉向他吼道:“找誰呀您哪?還會有偷懶兒的嗎?都快被你們整死啦!”
鐵蛋三個走沒幾步,就見前頭聚著一大堆人,正自喧鬧不休。
一名白衣漢子站在一處茶棚頂上,耍把戲似的單手將兩個金黃色的大西瓜輪番擲上天空,但聞風聲呼呼,兩個西瓜顯然極重,但到了那人手裡,可變成了兩枚雞蛋,甩擲之間毫不費力,甚至愈丟愈高,直有擂破天庭之勢,惹得棚下眾人撕破了嗓子喝采。
鐵蛋只覺那西瓜非常眼熟,捱過去待要瞧覷仔細,卻聽人群中一個粗大嗓門氣急敗壞的嚷道:“你有種就給我下來!你他奶奶的熊,算什麼英雄好漢?”
鐵蛋不由噗嗤一笑,原來此人竟是“小�熊”赫連錘,也穿著一身白衣,愈顯得臉膛跟烏鴉一般黑。
那白衣漢子笑道:“你這人恁地小氣,借我玩玩也值得這麼大驚小敝?”
嘴裡說話,手上可沒閒著,兩柄八十八斤重的金瓜錘仍然不停的起起落落,映著日光,煞是好看。
鐵蛋舉眼只見這人四十左右,修眉鳳目,頗為英俊,臉上掛著一股閒散懶意,但當眼珠轉動的時候,卻每每流洩出極其濃冽的強悍霸氣。
又聽一人打著酒嗝道:“你這人太愛賣弄啦!苞孔雀一樣,卻不知孔雀的尾毛如果脫光,可比雞還難看哩。”
人隨聲起,一朵雲似的飄上棚頂,右拳拳勢流轉,如同一個圓圈套向白衣漢子腰際,左手卻去奪那兩柄錘頭,正是“李白怕”李黑。
白衣漢子劍眉微皺,訝聲道:“太極……”
彷佛顧慮人多口雜,“拳”字便沒出口,左掌詭異絕倫的逆向一封,李黑頓覺一股更大的纏力捲上手臂,趕緊“肘底看拳”,屈左肘,撤右手,身形疾轉,右順左逆,“高探馬”
逕取對方胸口。
那漢子嘿然冷笑。
“你還不夠火候。”
左掌倏地朝外一崩,旋風扶搖,□□襲滾,硬將李黑崩落地面,右手依舊一上一下的玩著兩隻錘子,棚底人眾又叫好不迭。
赫連錘氣得跳腳。
“你這酒鬼,把我的臉都丟光了。”
李黑可絲毫也不慚愧,笑道:“你個大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