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異鄉,受到這樣的關懷,蘇小糖的眼睛頓時就熱了。出去採訪,走在街上,要是有三十幾歲的男人多看她幾眼,她心裡就會猜想,這個是他或者那個是他……回過神來,她又負氣似的跺跺腳,心裡罵了句“壞東西”。
更多的時候,兩個人是在郵件裡談環保、談清凌江,偶爾也會談到清凌的官員們。
馮皓東對田敬儒讚賞有加:田書記為清凌發展盡心盡力,立下了汗馬功勞。他到任清凌三年,公教人員工資逐年增長,社會環境不斷改善,城市建設水平不斷提高,這是不爭的事實,是誰都不能抹殺的功績。
蘇小糖問:那汙染呢?清凌的汙染他是始作俑者。他是在片面地追求政績,“兩袖清風”不能遮蓋利益驅動,經濟增長不能掩飾決策失誤,親民愛民不能成為汙染的藉口!
馮皓東說:功是功,過是過。
蘇小糖說:歷史自有公判!
馮皓東說:歷史也不公平!
蘇小糖說:的確如此。環保先生知道我是蘇小糖,我卻不知道環保先生是何許人也!
馮皓東瞪大眼睛,盯著電腦螢幕,半晌無語……
歷史很公平。蘇小糖很快就發現了馮皓東的蹤跡。
清凌日報上一篇題為《地方媒體如何發揮監督作用》的評論文章,其寫作風格引起了蘇小糖的注意。文章署名馮皓東。莫非他就是與自己神交已久的知己?一定是他,肯定是他,百分百是他!蘇小糖盯著報紙,彷彿要透過報紙上一個個蝌蚪似的漢字看出馮皓東的那張臉。
“馮皓東……馮皓東!”蘇小糖重複地念著,頓了一下,借用京劇唸白的語氣說,“看你這廝還往哪裡去?”
已經知道了環保先生的身份,蘇小糖再給馮皓東寫信,言語間就多了些調侃的成分。她問:讀不讀《清凌日報》?喜歡哪位記者的稿件?
馮皓東環顧左右而言他,回答:天氣好像熱起來了,再過些日子就得穿單衣了。
蘇小糖暗笑,問:認得《清凌日報》首席記者馮皓東嗎?
馮皓東愣在電腦前,不知道如何作答。收信箱顯示有一封未讀新郵件。他按著滑鼠,卻有些不敢去點。說話直來直去不拐彎、咄咄逼人的蘇小糖接下來是繼續追問環保先生的真相,還是提出面談汙染問題?說真話還是繼續敷衍?見,還是不見?捫心自問,想見,真是想見。他看不到蘇小糖的郵件都會心急火燎,一次次地忍住心裡瘋長的念頭,按住想要打通她電話的主意。可越是這樣,卻越不敢見面。若是真見了,走得太近,會不會傷害了彼此……
馮皓東終於開啟了郵件,果然,蘇小糖順著他的猜測來了:
馮皓東,今天我去《清凌日報》社見到您了!穿著一身藍色的休閒裝,裡面是一件白色的T恤,鼻子高高,坐在電腦前不停抽菸的那個就是您吧!您得請我吃清凌的特色小吃,算是答謝我為清凌汙染事件的調查作出的卓越貢獻!也算是答謝我一直寫信給您,為您排譴了寂寞,增加了歡樂!
真相被戳穿,馮皓東頓時臉頰發燙。如果蘇小糖說請他吃飯,他還可以拒絕。現在蘇小糖逆向行事,反過來要他請客,“不可以”這三個字,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他對著電腦嘿嘿傻笑了一會兒,末了,回了只有一個字的電子郵件:好! txt小說上傳分享
得失 第九章(6)
兩人約定在清凌一家名叫“三娘小炒”的小吃店見面。
這是馮皓東第二次看到蘇小糖,素白襯衫、牛仔褲,直直的馬尾辮,機靈的眼睛眨來眨去的,像是集中了所有的靈氣。他瞬間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自己要完蛋,要陷進“網”裡了!
馮皓東比蘇小糖在《清凌日報》社看到的要高大。他身材挺拔,眉毛極濃,又高又挺的鼻子成為五官中最突出的部分,整個臉部因此變得立體生動起來,有些混血的味道,只是因為不苟言笑又給那張臉添了些寒意。
兩人的臉上都泛起了一絲絲的笑意,一種默契同時從心底泛起。
馮皓東說:“你好,我是馮皓東。”
蘇小糖說:“環保先生,蘇小糖給您問安了!您吉祥!”
馮皓東說:“一聽就是皇城根兒下的格格。”
蘇小糖說:“您說錯了,我是漢族,非旗人也。”
剛剛點好菜,馮皓東拿起打火機,問:“抽根菸,可以嗎?”
蘇小糖說:“Zippo,名牌打火機!”
馮皓東驚訝地問:“你喜歡打火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