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蘭立在門口;急忙彎著腰;只是恭敬地把食盒遞給一併站在邊上的宮女;禮數週全地讓站在一邊的她皺眉頭;幾個平日裡一起瞎胡鬧的小太監;見她傻傻地杵在一邊;也不彎腰;也不低頭;只是若有所思地瞧著一直淺笑的汀蘭;不覺捏了把冷汗;好心地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口;示意她也行個禮…
她瞧著汀蘭只是抬手;讓身邊的宮女拎著食盒;撩簾進乾清宮布膳;也不抬手讓還站在雪地裡他們離開;直到張羅完畢;才抬起眸子看著還杵在雪地裡;那幾個一直不敢離開;被雪鋪了一層膜的太監再加上站在後頭;始終抬著腦袋;不明白地瞧著自己的夏春耀:”你們幾個;看著面生;可是新入宮的?”
“回姑娘的話;奴才們;今年剛入的宮。”
“站你們後頭的姑娘;是我的朋友。可否幫我好生照顧?”她輕揚唇角;笑臉沒變過…
幾個小太監似乎被她的話刺了一下;有些警戒地轉身去看那個站在他們身後的人;又立刻轉回身;低著腦袋;答了聲:”是。”
“下去吧。”汀蘭一揚手;幾個小太監退著走了兩步;擦過她的身邊;沒有和來的時候一樣同她講笑話;也沒有同剛才一樣怕她不懂規矩;扯她的袖子;刻意地拉開了些距離;幾乎敬畏地低著腦袋從她的身邊走過去;她咬了咬唇角;轉過身也準備閃人;卻聽見那把優雅的聲音又揚了起來;”你知道這刻;誰在裡頭麼?”
“……”她剛轉過去的身子;在雪地裡僵了僵;不敢轉回頭去看;雖然只是匆匆一瞥;她也瞧見了;那個立在門邊;拿著一件眼熟的白裘的宮女;她還記得那件白裘被他披在她身上時候;毛茸茸的領子;老是讓她不舒服地撓脖子;抓得脖口條條紅印;下襬還因為某年陪她看煙火燒著了一角;她被燒得拖著白裘到處亂跳;抓著那燒著地方使勁踩了好幾腳;才把火給滅了;卻見他只是輕笑地隔岸觀火;絲毫不心痛她和自己的白裘;她還懊惱地發表了一句由衷的感慨;現在總算知道什麼叫女人如衣服了;他窒了窒,隨即放大了臉上的笑意,敲了敲她滿是歪理的腦袋;卻再也不見他換了這件衣服,一如冬就總是披在他身上…如今;還穿著一件燒焦的衣服來見皇帝;她好想賢惠地告訴他;好歹注意一下儀容啦;她很高興是沒錯;但是雍正大人不高興;他們倆就都要爬去午門玩了…
可是;她現在杵在這裡;走不到他面前;隔著臺階;隔著門簾;隔著好多人;這些話窩在她肚子裡;翻攪過後;吐出來的;只是一陣白色的水霧;鞋子在雪地裡磨出幾聲刺耳的”吱吱”聲;她聽在耳朵裡;任由那聲音蓋了身後汀蘭的話;張開腿就跑開了;那個晚上;她趴在床上使勁咬被子;把他的四字情書翻出來;從頭讀到尾…
“安好;勿掛。”她將信摺好了;壓在枕頭下;她在哪裡都能好好的;不用擔心;她不惹是生非;安分守己;做完活;她就出去;去霸佔他的床;他的衣服;他的人…他也要好好吃飯;衣服堆著;等她回來洗;不要一個人寫摺子寫得太晚;不要喝茶喝太多睡不著覺;不要呆在那個滿是她東西的屋子裡打噴嚏…她將被子蒙著腦袋;窩在裡面;發出小小的嗚咽聲;”安好;勿掛;我也是!”
不得不說;汀蘭的一句話;很有用;比起她這麼久的努力;真的更有效果;自那以後;她受到了無限的”照顧”;沒人敢在她面前唧唧歪歪了;沒人說她活做的不好了;沒人叫她幫手做這做那了;當然;也沒人拉她一起偷吃御膳了;沒人老生常談地教她規矩了;也沒人上下班同她招呼了;她站在廚房裡;沒活幹;只是多餘地站著;她想伸手幫點啥;卻被人微笑著推拒開來;從她面前走過的太監們;都是輕輕一笑;低著頭;不會再有人扯著她的辮子說她闖禍;之前的小太監;更是能避則避;避不了就”姑娘好”三個字打發了她;
她嘆了一口氣;接受這等高等優厚的待遇;畢竟;託汀蘭的福;來清朝這麼久;也好歹有人開始怕自己;敬畏自己了;想想;也蠻華麗的…這樣想來;當初雍正大人拖她進來幫忙也沒給她啥優厚待遇;只是讓高公公帶她進來了;就把她丟進”三不管”地帶;不愧是嚴肅的雍正大人…
她當著閒人;格格不入地看著所有人忙來忙去;一路忙到大年夜;她杵在廚房,又覺得自己礙手礙腳;索性蹲在外頭搓雪球;雖是大年夜;卻因為康熙大人喪事安靜得嚇人;沒有鞭炮聲;沒有煙火;完全沒有過年的氣氛;想當初;她總是抱怨她家男朋友;每次過年都拋棄她;爬進這個破地方;結果;現在她也爬了進來;他們卻還是各過的各的年…大年夜;並不是什麼好日子…
“夏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