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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陛下又來了。”綠兒對我說,我端起茶盞,抿了一口,道:“繼續唱。”
綠兒不敢拂我的意,便又繼續唱了起來。“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裡,無言誰會憑闌意?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申邪站在鳳月宮外,靜靜地注視著裡面。他站了很久,卻始終沒有踏進宮內一步。兩年了,我也習慣了。
那日在花神廟後的桃林中,我真的以為他會就這麼死了,心想總算報了仇,忽然很想笑,而我也的確笑了。如果我活著的意義就只是為了報仇,那現在報完仇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呢?
我笑得跌坐在地,兩眼一黑就昏了過去。我真的,自從清玄死的那天起,我就落下了病根,,之後又淋了一宿的雨,且與人勾心鬥角,心力交瘁。我是自己在折自己的壽。
在無邊的黑暗中,我又見到了爹孃和清玄,我上前想抱抱他們,可他們卻離我越來越遠。我想要追上他們,可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在我眼前消失不見。還有那些恨過我的女人們,都惡狠狠地盯著我,我笑得無謂。最後,是秋池彥,他還是像以前一樣,溫柔地看著我微笑……
就這麼浮浮沉沉著。
當我醒來時,發現自己在鳳月宮,一旁的太醫在給我診脈,並對身邊的小太監吩咐道:“快去告訴陛下,皇后娘娘醒了!”
陛下?申邪他……還沒死?
怎麼會這樣?
申邪來了。他削瘦了許多,臉色蒼白。
“你還沒死?”我有氣無力地吐出了這句話。
“是,朕還沒死,你要是想讓朕死,朕任由你來取朕性命。持月,朕只求你能原諒朕……”申邪握住我的手,額前髮絲散亂。這個在我印象中一向精明的帝王,此時竟如此狼狽。
我笑了。“我做不到,申邪,我始終無法原諒你。”
申邪突然就哭了。
孽緣,真是孽緣。我們兩個,原本就不應該有任何交集,硬是扯到一起,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後來,申邪又娶了幾個妃子,但他仍然保留著我的皇后之位。他每天都會來鳳月宮,可是卻從不進來,只是在外面觀望,看我教綠兒彈琴唱曲,有時竟會在那兒站上一整天,我便會叫綠兒把門關上,阻了那道目光。
再後來,申邪當了爹,也就不那麼天天往我這兒跑了,但每個月總是會有大半個月會來我這兒。
又聽說,何非,也就是緋貉,在大大小小的戰役中獲得顯赫戰功,做了鎮國將軍,鎮守邊陲之地。又聽說,他娶了一個與我長得十分相似的西涼女子。這麼多年了,他竟還是放不下。
如今已經兩年過去了,申邪竟還不肯放手麼?他要固執到什麼時候?
我沉默著,又抿了一口茶,隨後把茶盞放下。“綠兒,你下去吧。”
“是,公子,綠兒告退。”綠兒收了紅牙拍板,退了出去。
我起身走到琴案前,撥動琴絃,是《春江花月夜》,我已經許久未彈奏了。
我的發垂在琴案上,銀白雪亮,沒有一絲雜色,從我醒來的那天就是如此,太醫說是心力交瘁所致。如今,我這頭白髮,比宮中任何人的發都要長,它足以把我整個人緊緊包裹,密不透風。
指上傳來尖銳的痛楚,打斷了我的思緒。弦,斷了。
血從我的指尖滑落,一滴一滴。我望著指尖發呆,驟然把琴抱起,狠狠往地上一摔!
由遠而近的腳步聲,七分急切三分慌亂,隨後是一聲驚呼:“持月!”
他到底還是踏進了這鳳月宮。
“出去!上官持月的事,與你無關!”我冷冷道。
“無關?!你是皇后,是與朕廝守一生之人,如何能無關?!”申邪說完,低下頭檢視我的傷勢。其實也不是多嚴重的傷,只是手指被斷絃劃傷罷了。
他突然含住我的指尖,舔舐我的傷口,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有些慌亂,把手指往後縮了縮,他皺了皺眉,“別亂動,消毒呢。”
我全身僵硬地坐著,任由他進行所謂的“消毒”。
“這兒也要消毒。”申邪邪笑著,吻上了我的唇,“還有這兒、這兒……”我被打橫抱起,置於床榻之上。
我閉上了眼,腦海中傳來那日解籤老者的話語:“勸君憐取眼前人……莫要失去了才後悔……”
這段孽緣……罷了,罷了,隨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