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摘了一朵睡蓮看著——那白色的蓮花瓣上,每一瓣都有一滴翠綠。看著看著,她彷彿痴了,脫口喃喃:“沒錯,是碧臺蓮碧臺蓮。真的、真的是他種麼?”
“誰種的?玄冥麼?他有這個本事?”雪兒詫異極了,撲簌簌的飛下來,站在一株蓮花上,看著水裡的倒影,“白螺姐姐,你是西天大雄寶殿前開的碧臺蓮,修了五千年、又皈依佛祖——這、這些花可是你的分身啊!”
白螺的手指抬起,那朵蓮花忽然輕盈的落回水面,重新長回到了折斷的莖上。
“別大驚小怪。當日瑤池仙子宴流霞,醉裡遺落的簪子都能化為人間的玉簪花——碧臺蓮雖是天上仙葩,若引種得法,自然也可以在凡間出現。”白螺微笑著,伸手撫摩池中蓮葉,“何況蓮本是無根之物,憑水而活——這裡,又是佛門聖地。”
白鸚鵡在蓮葉上跳了一下,落到另一朵蓮花上,歪著頭,眼睛卻是靈動的:“呀!有趣這一次是玄冥先找你呢,種了這麼一叢花兒在三生石前。”
白螺搖頭,苦笑:“這下倒也簡單了——待我去問中天竺寺裡的長老這一池蓮花是誰種的,就能找到他了。希望這時候他可不要遠在天邊。”
“白螺,加油。”雪兒撲閃著翅膀飛回她肩頭,忽然間,輕輕說了一句,“別低頭!”
一個時辰後,從中天竺寺門出來,白螺臉上含了說不出的複雜笑意。
沿著山路往下走,行人罕見,白衣女子臉上的笑意就慢慢彌散了開來,深的看不見底——然而總而言之,卻是喜悅的。這種喜悅,即使是雪兒、也有數十年沒有在她靨邊看見過了。看來,那個人對她來說還是很重要的,不然如今就要見到那人,她如何會這般歡喜。
雪兒歪著頭,正在出神的時候、陡然覺得停息的地方一動,連忙撲啦啦飛起——
原來四顧無人,白螺忽然一笑舉臂,輕盈的在林中空地上旋舞起來。
平日那樣冷醒矜持的女子,有著一雙看穿紅塵的慧眼,然而此刻卻彷彿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一般,因為喜悅而在林中盡情旋舞。長長的黑髮掠過她平素淡漠的臉頰,雪白的長衣如同煙霧一般籠著她,翩若驚鴻,飛絮遊絲無定。
那是《寒煙翠》。
鸚鵡落在樹上,靜靜看著,眼睛裡忽然有嘆息的味道——三百年了三百年前,在瑤池會上,才看見過白螺天女如此盡興的舞過吧?
那時候王母歡宴眾仙罷,湛瀘和白螺雙雙出席,共舞《寒煙翠》,為西王母壽。
湛瀘拔劍起舞,白螺飄然飛旋,一黑一白,一剛一柔,交相輝映得讓所有碧落眾仙擊掌讚歎,九天仙女也紛紛散下仙葩,一時三界為之震動。
一彈指,多少個滄桑劫數就這樣過去了
然而,正當白螺身影如同輕煙一般在林中翩翩起舞、鸚鵡怔怔驚歎出神時,一陣風吹來,居然真的半空有無數花雨落下,繽紛奪目,裹著白衣少女旋舞的身軀——
“你看!你看!”白鸚鵡叫了起來,飛到白螺肩上,黑豆似的眼睛看著路邊的花樹,爪子在白螺肩膀上抓得悉索作響,掩不住的興奮,“是姐姐們!姐姐們都來了!”
一個急旋,白螺的舞姿頓住,抬頭看著空無一人的樹林、卻微微笑了起來,斂襟行禮,對半空中輕聲道:“各位妹妹,今日便歸去吧,來年自可再見。代我問青帝師傅好。”
空山寂靜,路邊的樹上到處繫著各色絲絹紮成的假花和幡條,絲綢的幡條上寫著各花神的名字,在殘花依稀、綠樹濃蔭的夏日裡飄著,點綴著這個送春歸去的節日。
然而,在旁人看不見的空中,花樹的梢兒上、卻如停雲般的棲著十多位身著各色霓裳羽衣的麗人,聽到白螺的話語,一起齊齊俯身斂襟萬福:“姐姐,多保重。”
杏花花神楊玉環,薔薇花花神張麗華,石榴花花神阿措,那些明豔不可方物的神仙中人行禮後抬頭、有些戀戀不捨的抬頭看她,忽然一起揚手——彷彿山風吹動空山樹林,那些花樹上僅剩的花瓣呼的隨風旋舞,紛紛揚揚往空地上散落下來。
白螺微笑,舒手,舉臂,在五彩的如雨花中,側身一個輕旋,黑髮白衣飛揚起來。
“雪兒,明天我們就去找玄冥。”笑著,她輕輕伸手讓鸚鵡停到指上,低聲說。然後微微笑著,輕快的沿著小路消失在樹林中。
那一場舞,雖然不曾像三百年前那樣震動三界九天,然而卻足夠震懾住一個旁觀者的神魂。
一直到那個白衣少女的背影消失在天竺山的濃蔭裡,茶花樹下貴公子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