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已經擠身世界海軍四強之一的日本人而言,“定遠號袖珍戰列艦”的到訪並沒有在日本引起轟動,甚至日本的報紙更多的是配發在長門號戰艦引導下一同入港的兩艦照片,一大一小彰顯無疑,在一定程度上,這麼做滿足了日本人的一種心理上的需求。
“由支那北洋艦隊第一戰列艦隊司令長官凌霄和支那總理特使陸徵祥主持,昨天,即27日上午10點開始,在“定遠號”戰艦上,舉辦了邀請我國顯貴紳士的大宴會。皇太子裕仁殿下、原敬內閣總理大臣起,各大臣、次長,陸海軍軍官和新聞記者,大約500名應邀出席。支那軍艦搭載的小蒸汽艇,飄揚著五色國旗從早晨起就在碼頭上等候,將這些來賓送到“定遠”艦上。
盛裝的‘定遠’艦上,凌霄司令長官、陸徵祥特使以及定遠號艦長在登艦口迎接。支那軍樂隊的演奏聲中,“定遠”艦甲板上準備了檸檬水、冰塊、西式餐點以及捲菸等招待品。“定遠”的排水量、功率等引數如上所介紹,艦長室、軍官艙內裝飾著各式各樣的美術品,還有盆景、照片等。軍醫院裡雖然有幾名患者在就醫,然而清潔異常。……過了不久,中午12時開始,“定遠”艦甲板上舉行了西餐的冷餐會,賓客們邊吃邊談,最後在十分滿意的氣氛中被送回了碼頭。雖然也準備了舞會,還被列入日程表,但因女性過少,這個活動只得中止了。……”
《朝日新聞》大正十年十月二十八日。
上野公園是東京最大的公園,上野公園以前是一些達官貴人和各路諸侯的私邸,於1873年改為公園,對公眾免費開放,到上野公園賞櫻花是東京人的傳統出遊節目,不過在今天上野公園迎來了一群不一樣的客人。
這幾十名身著不同於帝國海軍制服的異國海軍官兵,從電車上下來後,即吸引了行人的目光,那些日本人知道這三十餘名海軍官兵是“支那水兵”,當看到他們朝上野公園走去時,路邊的不少日本人幾乎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跟著那些支那水兵朝著上野公園走去。
11月底的東京顯得有幾分酷寒,尤其是港灣吹來的潮溼的海風,更是讓嚴寒中帶些許陰冷,就如同日本人的性格一般。而此時這三十餘名領綴見習軍官生軍銜的中國青年,在步入上野公園凝重而屈辱的情緒在每個人的心頭縈繞著,此時他們呼吸顯得有些沉重,而步履似乎有些艱難。來這裡是他們經過四天的深思熟慮後才咬牙做出的決定。
跟在同學身邊林鬱青的臉上再也不見過去那種花少般的笑色,半年艦役、三年的海校、一年的見習已經將林鬱青這個熱河省的少爺磨鍊成了一名軍官,儘管這個軍官仍像過去一樣,以追逐女人為樂,但此時林鬱青卻感覺自己壓抑的幾乎透不過氣來,眼睛的餘光掃向跟在大家身旁的那些似乎準備看戲的日本人,林鬱青突然有一種想要殺人的衝動。
光緒十九年,西曆1894年,清國北洋水師在甲午戰爭中大敗。其中,北洋水師排水量為7300多噸的鐵甲艦“鎮遠”號被日軍俘獲,排水量為2300多噸的巡洋艦“靖遠”號遭日本魚雷艇襲擊擱淺,後由水師自行炸燬。
鎮遠號於1912被除役作廢鐵拆解出售,所得費用被用來修建江田島海軍兵學校的大禮堂。部份零件如船錨、錨鏈、炮彈被搬至東京上野公園內展示東京上野公園,錨外還放著“鎮遠”主炮炮彈10顆,圍以“鎮遠”錨鏈20尋,並立有海戰碑誌,向世人炫耀。
國內報載:“華僑及留學學生經過此地,引以為恥,莫不掩面痛哭,尤為海軍人員為最。”今天林鬱青和同學們來這裡,就是要鎮遠號的鐵錨前,弔祭緬懷甲午戰爭中犧牲的水師官兵,還有銘記這份恥辱。
鐵錨、錨鏈與鎮遠主炮實心鋼彈被置放於上野公園最顯眼之處,在一進公園沒走上多久這些年青的見習軍官就看到了它們的存在,過去他們僅僅只是在海校曾看到過它們的照片,但卻已經讓他們痛苦至極。
而現在遠遠的望著那醒目的鐵錨,林鬱青和身邊的同學才發現自己並沒做好準備,他們的步履越來越沉重,儘管他們自許堅強,但當看到那在在陽光下泛著黑光的鐵錨、鋼鏈時,只感覺幾如刺刀劃過心臟般的劇痛,淚水每一個人的眼眶中流轉著。
在擺放鋼錨的海戰碑誌前,望著碑誌上的“鎮遠號”的鋼錨及碑誌前炮彈、錨鏈,三十六名海校二期見習軍官自動列成四排,直視著眼前的鋼錨,所有人都拼盡力量不讓自己哭出來。
“……”
站在第三排的林鬱青使勁的握緊拳頭,指甲幾乎要嵌入肉中,他想借著疼痛讓自己情緒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