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頭道:“差不多是這個數。”
一般海盜揮霍成性,很少有能存下積蓄的人。尼克卻是十足十的守財奴,一年來除了吃飯穿衣睡覺,從沒多花過一個銅子。大件戰利品放在塞拉家,錢和寶石則分開藏在幾個秘密地點,比如船長的寵物——獅子哈姆的窩下面。
“那你知不知道,這個月一根十米長、能做龍骨的杉木多少錢了?”
尼克茫然搖頭,“這個月不知道,去年逛船廠的時候,聽工人說好像要十二個金幣。現在漲價了?”
海雷丁舉起三根手指晃了晃,“這個月,是這個數。”
尼克看著船長的表情,驚呼:“三十?漲了兩倍還多?怎麼會?!”
“一方面是沿海的成型木材越來越少了,一方面是新大陸運來的財富越來越多,金子不值錢了。”
尼克聽聞這一句,好像一聲暴雷炸響在耳邊,震得腦袋嗡嗡響。在她小小的心目裡,這種閃著金燦燦光輝的硬通貨代表了世界上的一切價值,絕無貶值的道理。
“金子怎麼會不值錢!”
海雷丁攤手:“成才的樹就那麼多,砍一棵少一棵,別的貨物也是一個道理。地中海只能生產這些東西,金銀卻越來越多。木材和糧食是漲得最厲害的,別的東西也漲了至少三成。我猜你很久沒去過市場了吧,地中海的各地貨價是每日一翻,有時候一天能漲三次價呢。”
尼克低頭咬唇,市場她是常逛,但是從來不買。吃穿住用,船長包的自然不用問,其他塞拉和卡爾都幫她安排妥當,根本不用操心。回想起來,鹽炒豆和小魚乾確實漲了兩個銅子,只不過她兜裡有錢,沒在意而已。
“漲了三成也就是說,本來十個金幣能買的東西,現在最少要十三個才能買到對吧。”
“非常正確。”
尼克兩眼一黑,只覺得心頭被狠插了一根魚槍似的,呼呼直流血。按照這個演算法,沒出手的戰利品還保值,但她那些老老實實躺在各處的金子,無緣無故就少了三分之一的購買力。即使放高利貸,都趕不上這樣的損失!
海雷丁看她眉頭緊鎖心疼欲死的樣子,心頭一樂。
“葡萄牙、荷蘭、英國、法蘭西,如今整個歐洲萬帆齊放,都開始向海上掘金,加上奸商操縱,金子會越來越不值錢的。”通貨膨脹是整個地中海的普遍現象,海雷丁沒有騙人。只不過他舉的例子是在阿爾及爾,海盜城市比普通市場表現的更加厲害。
“那怎麼辦?”尼克大急,這種‘整個歐洲’的趨勢顯然她無力阻止,儘快想辦法個人止損才是正事。
海雷丁終於笑了,笑得十分開心。他不答反問:“你知道現在北非最大的奸商是誰?”
尼克迷茫的搖頭。
“是我。”
這天傍晚,尼克走出船長辦公室依然頭重腳輕。她剛剛做了人生中最大的一筆生意——把所有的積蓄都交給船長。
她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老闆掌握了多麼龐大的資源。搶來的船上雖有金銀,但最多的,是各地急需的貨物。糧食、布匹、建築材料、礦石、武器、香料、奢侈品而簽了‘友好條約’的國家和地區,每個月都會付給紅獅子一筆不菲的保證金。
海雷丁不像曾經那些大海盜,將財寶藏在無人知曉的荒島上慢慢腐爛。而是依靠著武力和機遇,迅速將阿爾及爾建成了北非最繁榮的交易市場。
每月三個點的起價利息,一年最少百分之三十六,根據通貨膨脹的速度,這樣至少保底不賠。如果年底生意有盈餘,再根據入股比例分紅。尼克拿到的條款是非常優厚的,即享受存款的安全,又拿著股東的分紅,一下從打工族變成了小股東。
複雜的賺錢公式把尼克跳槽的想法擠到北冰洋。她絞盡腦汁拼命心算,怎麼想都覺得收益非常不錯。捫心自問,即使阿薩叔叔在身邊參謀,也再找不到更划算的生意了。她甚至計劃每個月拿到薪水,立刻存到船長的增值寶庫中。
帶著一顆疲憊但喜悅的腦袋,尼克快樂的跑去吃晚飯。她始終沒注意到自己已身無分文,從此以‘股東’之名和紅獅子緊緊綁在一起了。
一塊手帕
維克多·F·美第奇穿過庭院,朝一排高階船員的臨時宿舍走去。
北非午後灼熱的太陽和一刻不停的蟬鳴讓他心情煩躁,如果不是有事,他是絕不想來這片住滿極惡海盜的喧鬧地方的,就像從來不進惡臭撲鼻、骯髒擁擠的艙底一樣——雖然他是個船醫。好在這會兒日頭依然很毒,海盜們不是去城裡的酒館買醉,就是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