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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部分

則我饒不了你這小混蛋。”

沈斯曄在姐姐面前是習慣性的裝乖,這時只是微笑。

從長秋樓到華音昔年的住處只有五分鐘車程,即使步行也用不了十分鐘。沈斯曄扶著姐姐小心地下了車、走上薄雪未融的漢白玉臺階,柳文琦牽著兒子也已到達。

“小舅舅!”

剛一轉身,小男孩圓滾滾的身子就撲到了他腿上。

澤遠睜著一雙烏黑清圓的眼睛仰頭看他,笑著伸出小手:“舅舅抱”一邊開始手腳並用往他身上爬。沈斯曄去年探望姐姐一家,曾經舉著外甥玩過類似飛人遊戲,澤遠牢牢記在了心裡,充滿期待地抱著舅舅的腿不肯撒手。

沈斯曄被逗笑了,剛要俯身把小外甥撈起來,才意識到自己的左臂如今不但使不上力,連抬起來都有問題。沈華音倚在丈夫肩上,夫妻倆都含笑看著這溫馨一幕。在三雙目光注視下,沈斯曄覺得自己的鼻尖似乎開始沁出了薄汗。低頭看著孩子天真的烏眸,拒絕的話便不那麼容易出口。

猶豫了一瞬,他苦笑著看向姐姐:“姐,我最近……呃,頸椎不太好……”

答應了失望的小外甥無數割地賠款的條約,他總算把這件事搪塞了過去。

關於皇儲受傷一事直到現在還是機密,只要對殖民地政策一日不變,恐怕亦會如此繼續。公佈此事,對執政內閣沒有半點好處。皇室裡除了陪侍在側的承華公主,只有皇帝、皇太后才得以知道其中隱情,並謹慎地按照內閣的要求三緘其口。

亦無意讓姐姐擔心,沈斯曄輕描淡寫將之解釋為案牘勞形所致。安頓下姐姐姐夫一家,囑咐他們有任何要求只管隨意提出,又鄭重答應了小外甥給他帶輪船模型過來,沈斯曄終於放心地告辭走了。

沈華音在窗前看著幼弟乘車離去的背影,無聲地嘆了口氣。

身後有熟悉的溫暖靠近。不需回頭,她倚到丈夫胸口,由他輕輕護住自己的小腹。

“三弟真是長大了。”沈華音伸手覆在柳文琦的手上,似悲似喜地輕聲說。“小時候他圓乎乎的又聰明又乖,誰見了他都想捏一把,被我欺壓的可慘。”

不意世事如煙,當年小尾巴一般粘著她的孩子,如今已是睿智從容的皇位繼承人。

生母去世時,當時的華音不到三歲。從有記憶開始父親便已續絃,繼母是個出身大家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雅人,待他們算的是極好,而她那時養在祖母宮裡,亦不必擔心會有白雪公主惡毒後母的詛咒降臨。直到三月的一天,祖母叫她和哥哥去宗宮。

華音記得那時祖母含蓄而微帶擔憂的笑容。她不懂發生了什麼,只模糊覺得侍從們各個喜氣洋洋,偶爾會投來一束異樣目光。哥哥牽著她的手踏進宗宮三樓,禮貌地向皇后問安。繼母穿著柔軟的睡衣倚在枕中,烏髮鬆鬆挽著,臉色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蒼白。看見他們,面頰上才泛起一絲淡淡的溫柔笑意。“阿煜,小華,來。”

繼母挨個親吻了兩個孩子的額頭,她的手毫無血色,讓華音擔心她會不會慢慢冰消雪融。“這是你們的弟弟。”

一架搖籃被推來床邊,華音努力地踮起腳尖。嬰兒的臉又紅又皺,簡直像上林動物園裡的猴子。雖然她還小,但她認為自己擁有辨別美醜的能力。弟弟怎麼會這麼醜?女孩覺得失望,就在這時,搖籃中的嬰兒睜開了眼睛。華音清晰地看見自己映在小寶寶的清澈瞳仁裡。與姐姐對視幾秒,嬰兒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對她甜甜笑了。

好像有一朵茉莉花開在純白的月亮上,春風拂過了花的海洋。一瞬間,華音忽然升起了作為姐姐的驕傲。從那之後,她一直將自己視作幼弟的保護人。

童年曾那麼無憂無慮。但是一切都在那個悽悽陰雨的暮春下午以殘酷的速度戛然而止。

謝皇后早產。病弱的幼妹出生。私生女到來。姚氏抱著孩子在長秋樓前苦苦跪求。父親與他的第二任妻子決裂。弟弟被送進寄宿學校,從開朗活潑的孩童變成沉靜少年,幾乎是以拼命的程度奮發努力。以及,自己孤獨而漫長的少女時光。

及笄後的永安公主以溫雅沉靜得到交口稱讚,別人似乎都忘記了她還有一段調皮搗蛋的過去。二十三歲大學畢業,她以無比決絕的態度堅持下嫁平民男友,令很多人大跌眼鏡。此後她消失在公眾視野裡,成為一個愉快的小主婦、一 個孩子——即將是兩個,也許還會更多——的母親。

“你哭了。”以肯定的語氣敘述事實,柳文琦輕輕擦去妻子眼角的溼潤。他並不是多言之人,有時甚至有些沉悶,卻總是妻子最堅實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