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著我去。”貢年叫徒弟跟著,學學如何應對朝廷的大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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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槐下值回到家中,椅子還沒有坐熱,就聽管家來報,刑部尚書甘陳與翰林學士承旨戴密前來拜訪。
“這兩人……”
左槐不想見客,卻又不得不見。
皇帝要清查天下土地人口,這都不算大事,歷代新朝初立都會清丈土地與丁口,重編魚鱗冊。
只是皇帝清丈用的藉口叫滿朝上下不安,朝臣們才會反對。
皇帝好端端又發瘋,先是揮刀砍前朝宗室,現在變本加厲,揮刀砍向百官。
她就不想想,那些文武大臣們有幾個不貪的,朝中大臣們各種關係網極是複雜,牽一髮而動全身,真要砍,也不能操之過急啊!
“老爺?”管家提醒遲遲不出聲的左槐,兩位相公還在門外等著呢。
左槐無力地說道:“請他們進來吧。”
王準自己致仕了,每日著書立傳、遊山玩水,好不快活。把這麼大個擔子壓在他身上,左槐好幾次都想衝到臨猗去,當面噴王準一頓。
他也想致仕了。
“左相公安好。”
甘陳與戴密被管家請進書房,與左槐見禮。
兩人被讓座後,也不繞圈子,直言道:“我二人今日來,是為清丈土地一事而來。”
“我知。”左槐叫僕役給二人奉了茶,“我下晌進宮面聖,也是為了此事。”
甘陳問:“陛下如何說?”
左槐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端起茶盞輕啜了一口。
“海濱王夫婦故意在喬遷宴上演這麼一出,海濱王妃大義滅親,我等也是敬佩於心的。然她竟在朝堂上大言不慚,要清查百官的職田、田產,我倒是不信她有這份心性,這分明是閔子建排除異己的手段。”甘陳憤慨說道。
戴密點頭贊同,說道:“閔子建黨同伐異,自打他出任給事中始,朝中多少人被他誣陷。他炮製鹽引案,害蔣圖南冤死於臺獄之中。朝中諸多紛爭皆因他背後推動所致。”
甘陳更加憤慨地說:“我等定不能縱容此歪風增長,長此以往,朝中豈非都是他閔黨,成了他閔子建的一言堂!”
左槐繼續喝茶。
甘陳與戴密的言下之意,他都懂。
閔廷章是忠實的皇黨,於王妡還是太子妃時就跟在她身邊,閔廷章種種行事背後都有王妡的影子,他幾乎把持了門下省,沒有副相之名卻行副相之實,不正是因為有王妡的支援。
甘陳與戴密自是不敢公然指責皇帝,就拿閔廷章當靶子。
如能將閔廷章擼下去,於皇帝而言如斷了一臂。
“左相公往日與閔子建多有爭鋒,想必比我等更清楚閔子建為人行事。”戴密說道。
“鹽引案上,倒也沒有冤枉蔣圖南。”左槐終於放下了茶盞,“雖說他一介樞密使無聲無息死於臺獄的確叫人唏噓。”
戴密與甘陳對視一眼,雙雙微蹙了眉頭。
左槐的態度有些曖昧,他們一時拿不準他心裡怎麼想的。
左槐又端起茶盞,送到嘴邊時卻又放下,說道:“戴翰長常為陛下起草詔書,該是瞭解陛下心意的。”
戴密苦笑:“左相公莫要笑話在下了。自打陛下任命了中書舍人,無論是在下這個翰林學士承旨,還是知制誥,都不再侍奉陛下左右了。”
梁朝前期,翰林學士承旨不單單是起草詔令,更在禁中掌職機密,職權尤重,被稱為“內相”。
不僅如此,出任翰林學士承旨的大多為士林領袖之類,在文人學子中間有著極高的聲譽。
後梁肅宗朝時,時任翰林學士承旨的侯贇為肅宗厭棄,肅宗便罷了這個職位掌職機密之責,變成了單純的起草詔令所用。
只是起草詔令,翰林學士承旨與知制誥的責權便重疊了,肅宗後的梁帝們多用知制誥,翰林學士承旨逐漸變成一個清貴卻無實職的職位。
到了王妡這裡,她為皇后攝政時便連知制誥也不用,啟用了中書省,把中書舍人這個職位重又變回職事官。
戴密曾在白鹿書院求學,文名極盛,為天下士子推崇。
他出任翰林學士承旨倒挺合適,只是這個職位光有名聲沒有職權,他蹉跎了多年,想要入閣而不能。
朝中白鹿書院一系的官員都與他相熟,再有同鄉、同榜或姻親、轉折親,交織成了一張以他戴密為中心的巨大的關係網。
這便是朝中文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