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把你們都安頓下,我這就去大西門找我師哥四季紅和我師姐曉月牙,他倆都在戲園子唱戲哪!〃蘭小樓拉起毓秀便走。
奉天城大西門宏泰茶園是一個連看戲帶喝茶的戲園,觀眾席中間擺放十來張方桌,坐在方桌前看戲的叫茶座;茶座外圍擺著長條木板凳,叫散座。蘭小樓走進茶園時,舞臺上正在唱〃奉調大鼓〃,場子裡已座無虛席。
蘭小樓走後臺化妝室,他抱拳向遇見的每一個人連連道〃辛苦、辛苦〃,一邊尋找他的老朋友。正在扮妝的四季紅和曉月牙認出了他,四季紅高興地道:〃小樓,你來了!〃
蘭小樓連忙道:〃師兄,師姐。你們好啊!〃
曉月牙也湊上前,問道:〃啥時候到奉天的?〃
蘭小樓道:〃剛到,這就來投奔師哥師姐。〃
四季紅道:〃歇兩天,逛逛奉天城啊!〃
蘭小樓苦笑道:〃奉天城開銷這麼大,我這一家四口張著嘴等食哪!〃
四季紅吃了一驚,轉眼笑了起來,道:〃一家四口?你把人家小寡婦邊同人家的大姑娘都拐騙來啦?〃
蘭小樓一臉的尷尬:〃師哥,別說那麼難聽行不?誰拐誰呀,我們可是兩相情願。〃
曉月牙打趣道:〃小樓,你拐跑人家旗人母女兩個格格這事,在咱們齊家行裡傳得可邪虎了,都說你小子能耐。我可告訴你,人家母女甘心跟你們這兩個臭唱蹦蹦戲的,多不易,你小子可不能喪了良心。〃
蘭小樓臉漲得通紅,只看著自己的腳跟,半天憋出了一句:〃師姐,你還不知道我是啥樣人嗎。〃
四季紅呵呵一笑:〃你是個能耐人,可想當年我年輕那回,不比你差。不管是走城串屯,大姑娘、小媳婦往臺上扔錢的,往我兜裡揣手絹的、揣雞蛋、花生、瓜子的,海啦……〃
旁邊的曉月牙這時照著四季紅腦瓜子就是一扇子,道:〃還有臉說是不?〃
四季紅嘿嘿地憨笑:〃好漢不提當年勇……不提當年勇……〃
說笑了一陣,四季紅和曉月牙帶著蘭小樓去見班主。班主在後臺一個角落的桌前喝茶抽菸,一看便是久經風霜的老江湖,四季紅道:〃班主,我給你老帶來個好唱手……紅遍東三省的蘭小樓!你老聽過他的名聲吧。〃
蘭小樓低頭畢恭畢敬鞠了個躬:〃班主,給你老請安。〃
班主哎喲一聲,連聲道不敢當不敢當,臉上卻淡淡的,露出戒備的神情,道:〃蘭小樓?嗯,聽說過!可那是早年間的事吧……如今蘭老闆高壽啦?〃
四季紅見自己班主不看好蘭小樓,忙在旁幫襯道:〃薑還是老的辣!你老聽聽他的唱!有味!讓他給你老來段'大西廂'聽聽!〃
班主擺了擺手說:〃如今的奉天城是文明大開化!好聽好看的玩意兒忒多,日本歌舞伎,美、英基督教青年會放電影,京、昆、落子梆子、鼓書。光靠老的、有韻味不中了,如今得靠年輕、臉蛋兒好看的坤角兒才賣座。〃
蘭小樓看著班主的意思,知道再勉強也沒有用,當下道:〃知道了,班主,我再找別的茶園……〃
蘭小樓走回小客棧來到自己訂下的房間裡,毓秀問他情況,蘭小樓搖頭道:〃班主嫌我老啦!人家要年輕好看的坤角……〃
小六子笑嘻嘻地說:〃爹,我跟蘭花倆去唱,準能行。我教會蘭花好幾出戏了!她見天跟著我練功,身上也好看……蘭花,唱一段讓爹聽聽。〃
蘭小樓沒好氣地說:〃待著!半夜三更的在這唱啥!〃
毓秀卻覺得孩子的話在理:〃蘭花唱給我聽過。我看比我聽過的唱手都強!〃
蘭小樓眼中閃出一線微弱的希望:〃是嗎?要不,明天叫他倆去試試?嗯,現在這會,這奉天城大街上人山人海,我這跟小六子到大街上滾地包,一個場子下來就能掙出店錢和飯錢……小六子拿上嗩吶,咱走!〃
蘭小樓和小六子剛出房間就被店夥計攔住了,說是掌櫃的請他到櫃檯交下店錢,蘭小樓裝出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說:〃我這就要出去辦點事,回來就交,忙啥?〃
店夥計卻不吃這套,冷笑說著:〃你老跟掌櫃的說去吧。〃
蘭小樓小心翼翼地說道:〃掌櫃的,我出去辦點事,店錢回來就交。我老婆閨女在這,我會回來的。〃
掌櫃搖著頭:〃這世道,不敢說,啥事都有!就說你老吧,帶著家眷出來就能不帶盤纏?〃
蘭小樓掏出幾張五元面額的吉林紙幣給掌櫃看,實話實說:〃誰說不帶盤纏?可是吉林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