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允停下步子又揉了揉她腦袋。
“那後來給了麼?現在又在誰手裡頭?”阿植一臉探究。
曹允看著四處飄著的紅色招紙,一字一頓道:“就在津州曹府裡。”
阿植心裡咯噔了一下。
神仙他令堂的,她在那座破府裡活了十多年,從來不曉得府裡還有一本可以值得拿人命去換的賬冊。
夜風裡混雜著鹹味和香火味道,阿植覺得腦子裡一團糟,都快要打結了。當年是哪個畜生將她悶在麻袋裡頭啊,都悶得腦子出毛病了。
她癟癟嘴,心裡頭有些難過。
以後再也不對先生和老夫人發脾氣了,再也不暗地裡說他們壞話了。活下來是如此不易的事情。安安穩穩地活著,每天有兩頓飯吃,每晚有一張被可以蓋,便是這世上最重要的事了。
她忽地偏了頭問道:“那麼叔父,我何時能回津州呢?”
“再見一個人,見到他,你便能回去了。”
阿植摸了摸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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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允要她見的這個人,在秋季迫近時為世子管儀和澤越公主辦了一場盛大的慶生宴。隨國素來奢侈,此次大宴群臣,不曉得又耗去了多少人力物力。阿植曉得這個事情,是因為同樣接到了邀請,讓她一同進宮赴宴。
阿植有好些日子沒進宮了,她不大喜http://www。345wx。com歡這個地方。容夫人總讓她覺得心裡毛毛的,很是奇http://www。345wx。com怪。至於澤越,阿植覺得遇上她就會倒黴,也不願見。世子……
哎,阿植走在路上嘆了一口氣,想著管儀的身體是不是會有好起來的一天。
又過了一個生辰,等於又捱過一年了呢。
然阿植並不知道,與其這樣苟延殘喘,管儀有時候更希望能徹底做個了斷。她正發著呆,忽地有人在後頭拍了拍她的肩,她一扭頭,便看到管儀站在她身後淡淡笑了笑。
“世子?”他身體似是比前些日子好一些了。
管儀神色清雅,依舊是慢慢淺笑道:“不必這樣客套,我叫管儀。”他輕輕扶住阿植的肩,微微低頭說:“記住了嗎?”
阿植有些窘迫地點了點頭,侷促地喊了一聲“管儀”。
“為何到這邊來呢?我看到他們都往那邊去了。”阿植似是想要化解這番尷尬,便開始胡言亂語了。
“太吵了些。”管儀的說話聲像嘆息,他闔了闔眼,又睜開,眼眸之中神色莫辨。阿植瞧見他背後的一株高大鳳凰花樹,在夜色裡分外妖冶。
阿植覺得有些口乾,也不知說些什麼,訕笑道:“秋日裡過生辰涼爽呢。”
管儀臉上的笑意忽地濃了一些,漸漸融進夜色裡,他微涼的手搭在阿植臉側,神色裡有些寵溺的意味。
“你又是何時過生辰呢?”他說這句的語氣彷彿是在哄小孩兒,讓阿植懵了懵。
“臘月初十……”阿植窘迫著說完,又想起以前過生辰時,總是纏著先生要一碗長壽麵吃,放些小蔥花,清清爽爽很是好看。先生每年都會替她量身高,刻在門框上,她無事的時候便常常去比對著玩。
這幾年,正是長得快的時候。
她想著自己漸漸長大了,不免心裡有些許惆悵。
十六歲這年,許多莫名的事紛至沓來,遠遠超出了她之前所有的認知。或許這樣便是長大了罷,要應對許多事,很多時候也只能是自己一個人。她深深吸了口氣,管儀卻忽地將她攬進了懷裡。
“怎麼辦呢……”低柔的聲音聽起來像無奈的嘆息,“恐怕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這語調中的感傷讓阿植的心揪了起來,清冷的氣息就在耳畔縈繞,管儀懷裡有淡淡藥香,與先生那令人安穩踏實的懷抱所不同的是,這隻讓阿植覺得難過。
——彷彿這具身體,很快就要到盡頭了。阿植眼眶有些發酸,低低說道:“我、我大約還會再回來的罷。”
“只怕那時候,我已經不在了。”然這回,聲音裡卻隱約帶了笑意。阿植感受得到管儀胸膛的細微起伏,頓時喉嚨口像卡了魚骨頭一般,悶悶堵著,十分難受。
怎會難受呢?她認識這位世子才半個多月,雖是有些同情,可依著她的性子,是不大容易這樣難過的。管儀的生死,同她又有何關係呢……
管儀的手緩緩鬆開,他對阿植微微笑道:“這世上的事,若一絲一毫都記在心裡,便活得太苦了。”頓了頓,他又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