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梓明從小就懂得怎樣吞噬痛苦,承受壓抑,這些天他已經是一次次衝動的逾界了。他身邊的這個女人,是他不該有念想的,可是命運一次次的把她帶到他的身邊,一次比一次更加的殘酷,賜他一個鏡花水月,徒增悲涼。
餘光裡她出神的望著車窗外,一雙黑亮的眸子透出淡淡的倦意,她在想著什麼,他不知道,也無法再去探究。
“到了,就在這兒吧。”商依依開口說道。
何梓明停下車,轉身把後座的袋子拿過來遞給她。
她開啟了車門,“回去我可以自己叫車,這裡沒那麼難叫車了。”
“我辦完事來接你。”何梓明執拗的說。
“好,五點吧。”商依依沒有再推辭,欠了欠身就下了車,布鞋踏在青石板的路上,沒有發出什麼聲音。她走到拐角處,只見從房子裡伸出一個少女的腦袋,然後像兔子一樣輕快的跳了出來,“姐姐!”
何梓明見她們一同進了屋子,在車裡點了一根菸。
車子開到繁華的牌坊街,這條街面上有祁家錢莊和另外兩家小錢莊一個商業銀行。何梓明看街口聚集了很多人,這些人有的穿著體面的長衫,有的是一副短衫勞工的模樣,甚至還有揹著孩子的女人,街上一片混亂,嘈雜的喊著:“還錢!還錢!”
這樣混亂的場景車子沒有辦法開過去,於是何梓明把汽車停在路口,下車穿過人群往中間的祁家錢莊走去。等他擠到前面,發現祁家錢莊門口已經被擠得水洩不通,大門緊閉,只開了半邊側門,還圍著欄杆,只能允許一個一個的進去辦業務,外面三個錢莊夥計在那裡大聲的安撫圍堵的人。
“大家不要慌,錢莊沒有關門,復興鈔一定會給大家兌付的!我們賬上資金很充裕,不要聽信謠言,復興鈔沒有崩潰,還是好好的能正常流通的,大家安心回家!”
“騙人!為什麼要關門!”
“快把我的五百塊復興鈔換成袁大頭,這是我老婆本!”
“皖系戰敗都要崩潰了,復興鈔一文不值,你們還在這騙誰呢!”
四周群情激昂,不斷的往門前擠。何梓明藉著人潮湧動,擠到了前面,“小趙!”他對著其中一個夥計喊。
那個小趙立刻看到了何梓明,把他拉進了欄杆,“何大少,您怎麼這個時候來了,你看這裡亂的……”
“他憑什麼進去!”旁邊有人在怒罵。
“這是何家大少爺,不是來排隊兌換的!”小趙朝那人吼了一句。
“我約了趙經理,怎麼外面都這樣了?”何梓明看著滿街的人群,蹙眉問道。
“哎,外面太亂了,我領您進去。”小趙說著就帶著何梓明從旁邊的側門擠了進去,只見空蕩蕩的大堂裡就只有一個視窗開著,一個女人正在激動的嚷嚷著能不能再多換兩百塊。
何梓明走到了後面的辦公室,耳邊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辦公室的門被開啟了,只見裡面有趙經理,還有一個穿著格紋西裝的中年男人。
“何大少,你來了!”趙經理趕緊迎上來。
“嗯,進來費了點周折。”何梓明目光投向那個男人,脫帽致敬,“傅先生,您也在這。”
“何大少,又見面了。”傅先生手裡捏著一支雪茄,站起身來與他握手,示意趙經理把雪茄盒子拿出來,給何梓明挑選一支。
“我從上海過來之前,司雯那丫頭對你讚不絕口,說你在北京楚家的案子裡臨危不懼,主動幫了她,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大少如此膽識實在難能可貴。”
“都是同鄉在外,是應該的。”他不想多談,略一頷首,“我本來打算明天去府上拜會您,沒想到先在趙經理這裡會面了。”
“何大少,傅先生也是我們祁家錢莊的二股東。”趙經理介紹道。
何梓明心中明瞭,趙經理給他點上火。
“是啊,你進來的時候也看到了,現在復興鈔的事情,擠兌風波嚴峻,祁老爺邀我過來談一談,正好也見你一面,把我們談的事情敲定。來,我們坐下來談。”
何梓明聽到這裡只是微笑帶過,“傅先生,很感謝您對我的認可,上次您的電報內容我也仔細考慮過,目前正在和家父商議中。”
傅先生濃眉微斂,看了一眼趙經理,他已經聽說了何家反對長子離開穎城的事情。趙經理也詳細的與他彙報了何大少這幾年來在穎城管理家業的成績和口碑。
“為人父母不希望孩子遠行,是人之常情,何況何大少如此能幹,打理著家族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