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個年約三十來歲、臉上有疤的女子走了出來。
她看著我道:“辛夫人,我姓孟,你可以叫我孟娘子。”
我朝她友好點了點頭。
孟娘子接著道:“你的事情,我們都是知曉的,我佩服你的勇氣。”
“我一直與十三個姊妹相依為命,請問你有什麼本事,能讓我們天天吃飽?”
我抿著唇道:“我的本事很多,但我不能保證什麼。你們願意相信,就給我一個機會,我必定竭盡所能,不負信任;倘若你們不願相信,就另找出路。”
“或者,你們可以先待一段時間,有了別的想法,只管離開就是,我絕不阻攔。”
孟娘子沉思道:“多謝夫人好意,這是大事,我們要好好想一想。”
灰衣男卻跳著腳道:“且慢,別的先不論,你為什麼只肯收留女人?為什麼要區別對待?難道我們不是人嗎?”
隨著他這幾聲,在場的男子都鼓譟起來。
公孫祈鐵青著臉,連聲吆喝,嗓子都快喊啞了。
最後,他將佩劍拔出來,總算將場子鎮住。
我一步一步,走到那個灰衣男面前,一字字道:“我來告訴你為什麼。”
灰衣男嗤笑:“你說,我看你能說出什麼話來。”
我道:“在這之前,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誰指使你們來的?”
灰衣男眼睛閃了一下,哼道:“沒有人指使,是我聽了傳言,自己過來的。哪裡想得到你這麼小氣,哎,今天算是白來了。”
我冷冷道:“我能力有限,只能這樣了,那幕後之人想必是極大方的,又愛惜名譽,且也算是有把柄在你手上,你要是短缺了什麼,直接找他去。”
灰衣男愣了一下,回頭看向身側的同伴。
幾人目光相觸,都不由自主流露出貪婪之色。
我看在眼裡,不動聲色的道:“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知道在場的女子,都叫什麼名字嗎?”
眾人面面相覷。
灰衣男變了臉色,皺眉道:“這算什麼問題?你故意為難人。”
我冷笑道:“你不知道,我知道,沒嫁人時,她們叫‘招娣’‘盼娣’‘來娣’……等嫁了人,她們的名字,就成了夫家的姓氏。”
彷彿為了應和我的話一般,在場女子紛紛點頭。
灰衣男被噎了一下,咬著牙道:“不要轉移話題。”
我冷笑道:“我沒有轉移話題,我只是想告訴你,你們男子天生就是好命的。因為你們是男子,你們可以有寓意很好的名字,可以得到父母的偏愛,可以騎在你們的姊妹頭上,吸光她們的血汗。”
“你們長大了,可以讀書,可以去學手藝,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但女子呢?她們有什麼機會?誰給過她們機會了?不管她們多能幹多聰明,她們能做的,也只是在家裡幹活,被人罵一聲‘吃閒飯的’。亦或者,去大戶人家,做伺候人的活計。”
“有好機會,根本輪不到她們頭上,但有什麼苦難,她們絕對要擋在最前面。”
“如果你們過得苦,你們的姊妹,必定比你們苦百倍千倍。”
“男子之中,當然也有可憐之人,但已經有太多人為你們提供機會,太多人心疼你們。”
“女子這邊,只能靠自己。”
我提高了音量,聲音中帶著說不出的冷漠和諷刺:“你們得到的夠多了,難道如今還要來搶嗎?搶一個虛無縹緲的機會嗎?”
“生而為人,為什麼你們就比女子高貴?為什麼大家都只想要男子,不想要女子?你們這麼高貴,這麼了不起,為什麼要從自己看不起的女子肚子裡生出來?”
“如你所見,我只是一個平平凡凡的女子,住的地方普普通通。我只是想,跟她們一起抱團取暖。現在你來問為什麼,那我心底的疑問,誰能為我解答?誰能給我答案?”
全場鴉雀無聲。
灰衣男啞口無言。
不知過了多久,孟娘子眼中有了淚意,開口道:“為了辛夫人今天這番話,我願意追隨你。”
我看向她,抿唇笑起來:“不要用‘追隨’這個字,我們是平等的,我們要一起拼,一起站起來。”
在時代的洪流中,我很渺小。
但,再渺小,只要盡力,也是能發出光的。
這光會照耀到其他人身上,感染更多的人,發出更多的光。
灰衣男一夥人很快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