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傅氏精神奕奕地去尋穆霖時; 還沒見到人,就聽底下人稟報了侯爺的狀況。她急急地往前行去,剛走到院門口,便見到了庭院中那個年邁蒼老的身影。
今日天有些陰。陽光沒能完全燦爛的灑落下來; 而是被陰霾遮擋,暗暗地透著些微光亮。
這沉沉的光亮中,懷寧侯穆霖彎著脊背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明明才五六十歲的年紀; 明明是比郜太后年輕了一輩的他; 現下佝僂著脊背滿頭白髮; 從背影上看去居然和郜太后有些相像了。
傅氏疾步上前。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依然勸慰道:“侯爺不要著急,家裡其他孩子們都好好的,這不比什麼都重要?再者、再者……”她頓了頓,努力了一把,終是違揹著心意說道:“再者這次殺人的不見得就是二小姐。”
聽了她這話,穆霖灰敗的臉色終是好看了點,回過頭來朝她笑笑,伸手扶了她坐下。
“我沒覺得不是她的錯。”穆霖說著,負手而立,剛才躬著的脊背挺直,就又恢復了懷寧侯那氣勢威嚴的威武模樣,再不似剛剛那般蒼老,“我覺得就是她做的。這樣狠心的人,天底下沒有幾個。我只是覺得自己太過失敗,竟是沒早一點發現了她的惡毒之心。任憑她一步步走到了現在。”
“怎麼會是侯爺的錯呢——”
“就是我的錯。”穆霖抬手打斷了傅氏的未盡之言,嘆息著說:“就是我的錯。我不該縱容她至此。說實話,她以前也曾求過我多次,我都一一答應了。總覺得她是庶出,性子又怯懦,合該多照顧著她點。現在想來,卻是我錯了。”
傅氏道:“她比琳姐兒年紀還小一些,出生的時候我已經在侯府。她疏於管教總歸是我看顧不當的關係。”
“不關你的事。老二他們都不肯聽你的,他的一個庶出孩子又怎會讓你你來照顧?”
穆霖說了這句話後,忽地想起了一個人來,喚了長隨來問:“二老爺呢?人在哪裡!”
現下出了那麼大的事情,府裡上下都回來了,來來往往的人走了那麼多遭,硬是沒有看到過二老爺穆承軻的身影。
長隨倒是打聽過二老爺的去向。
之前穆少媛在宮裡出了事,雖然大家不知道具體的細節,但是在那靜雅宮裡她聲嘶力竭的喊聲卻是被不少人聽到了。因此,即便是靜雅宮被封住,訊息也悄悄地傳了一些出來。
更何況昨兒侯府和國公府的人進了宮的和出了宮的人數不對等。細細數來,唯獨國公府大房差了一個人,正好就是世子爺的妾室穆氏。
回到侯府後,長隨看侯爺神色不對,悄悄打探過二老爺的去向,也方便侯爺問起來的時候隨時答了。
誰知旁人卻道二老爺並不在家中。具體去了哪裡,誰也說不清楚。好似是外頭有同窗宴請,他跟著去了,中午就出了門,許是飲酒暢飲了,知道晚上也未歸。
現下已經是第二天上午。長隨聽聞侯爺問話,直接把實情說了出來。
“這個混賬!”穆霖虎目圓睜,爆喝一聲怒道:“一把年紀,做事不靠譜,沒有絲毫的打算。總是得過且過的一日挨一日,這像什麼樣子!”
他這怒喝之聲太過駭人。僕從們盡皆停了手裡的活計,一個個地垂眉斂目大氣也不敢出。
傅氏笑了一下,抬手給穆霖撫著肩膀上的落葉,悄聲道:“侯爺何必這樣生氣?二老爺寒窗苦讀那麼多年不容易。現下他和同窗出去談談心也少的,省得鎮日裡悶在家中光看書,眼睛都要熬壞了。”
她不提這一茬的話穆霖差不多就要忘了。她一提起,穆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怒道:“讀書?我怎麼沒看出他哪兒想讀書了!光捧著書本子盯著,看沒看進去都還難說!”
想到昨天大家進宮前的時候,穆承軻說甚“不跟著湊熱鬧”了,要“認真讀書用功”時那誠懇的模樣,穆霖氣極,當即砸了手邊的一個青花瓷瓶。
砰的一聲過後,是他盛怒的聲音,“誰知道他是不是在用功讀書?打著讀書的名義,平日是不是都在偷懶,誰又說得清!”
聽聞這話,傅氏笑了笑,沒吭聲。
以往的時候她提醒過侯爺,那穆承軻平日裡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讓他辦個什麼事兒都推脫說自己太忙,要緊著點先看書。不然的話怕是要耽擱科舉。
以往傅氏就覺得二老爺不是讀書的那塊料,更沒有好好用功。
傅家世代書香,傅大學士又是當年的文臣之首,傅氏耳濡目染下,也很能看得出一個人是不是在認真讀書。
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