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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著急,那天也看出他的急切勁兒了。一條腿瘸著跟頭趔趄一拐一瘸地使勁往前跑,白剛在後面幾乎都趕不上他。可是見面以後他卻頭也沒抬突然冒出一句:“你來幹什麼?”說完便木然地站在那裡。連白剛都覺得這句話太冷了,姑娘本是帶著愛心帶著憂慮站在那裡迎接她的親人的,聽到這句話便突然放聲哭起來:“爸爸!你怎麼說這個話呀!你不知道,一家人想你心都碎了,爸爸呀!”

老頭兒仍然木然地站在那裡。駝著背歪著個腦袋肩膀側稜著,一隻胳膊端著,另一隻胳膊像沒有知覺一樣地耷拉在身上,就像挨批鬥時那樣。此情此景使白剛十分悲傷,他扶著賈龍說:“老賈別這樣,坐下說話。孩子大老遠的來了不容易,見回面說說話。”

“有什麼好談的!”老頭兒終於坐下了但不再說話,像對誰生氣的樣子。為打破這種尷尬局面,白剛便和姑娘談起了家裡的情況。賈龍仍然呆坐在那裡一言不發。一會兒從口袋裡慢悠悠顫巍巍地拿出了他的“大煙筒”,又顫顫抖抖地去劃火柴但幾次都沒能划著,姑娘忙跑過去接過火柴划著了,替爸爸把煙點上:“爸爸!你身體不好就少抽點吧!”老頭兒咳嗽了一陣喘息著,算是對女兒作了回答仍然沒有說話。

白剛以前也有過類似的接待任務,每次擔任這樣的角色都心中難過而且尷尬。親人長期不見,見面總想說說心裡話,哪怕是抱頭痛哭一場也好啊!可是偏偏有個外人在場,而且是地地道道的監視,心裡會是什麼滋味啊!他是個活人卻成了人家親人心中的一把利劍。他看老頭兒一言不發,心想可能怕他這個班長聽到什麼會給他帶來麻煩。現在整天是檢舉揭發七鬥八斗又能相信誰呢?他不忍心讓親人們在見面中這樣沉默下去,便說:“老賈!相信我,孩子大老遠的來了你們說說話。我出去轉轉別人不會知道的。”知道這樣做違反規定,但他認為大不了是說我同情老反動,以後再不讓我幹這個差事了。他又轉向姑娘:“你們爺倆兒說說話吧!”

姑娘微微笑了笑,雖然笑中帶著苦澀,但從眼睛中流露出來的感激白剛領會到了。他正要往外走賈龍卻急急忙忙站了起來,由於腿腳不得勁起得匆忙差點兒栽倒在地上。姑娘連忙扶住了他:“爸爸!你要幹什麼?”

“別走!我、我、我相信你。”賈龍沒有理睬女兒的問話,卻向前歪歪著身子抓住了白剛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沒、沒啥可說的。我能把鬥、鬥爭會的情況告訴她嗎?家、家”老頭兒越急越是喘息,歇了會兒才接著說:“家裡的情況,她也會說都挺好!假的,都是假的。”

白剛暗自嘆息,老頭兒說的都是實話,在這種情況下誰又能把真實情況告訴對方?所以便爽快地說:“老賈!假的也罷真的也罷,孩子來了總是要說說話兒,我出去會兒你們談吧!”賈龍又一個趔趄撲過來,白剛趕快扶住了他。賈龍呼哧帶喘地說:“你知道這、這裡到處是眼睛,你走了將來一旦有事,我、我更說不清了。”

這一下白剛倒愣住了。他把賈龍扶到床鋪上自己卻呆呆地站在那裡。是啊!自己為什麼沒想到這一層呢?你走了將來有人懷疑賈龍和女兒說了什麼反動話,他能說得清嗎?鬥爭會上又多一個糾纏不清的問題。他要如實說什麼都沒說人們能相信嗎?一定會說他不老實狠鬥一番。那真是害了他呀!所以白剛決定不走了。

雖然時間很短但透過眼前的這些情景,姑娘看得出來陪她爸爸來的這個人是個好人。看他還愣在那裡看著她爸爸,便懷疑是不是在生她爸爸的氣?便說:“這位”她想叫叔叔或者大哥,他雖然臉曬黑了,頭髮老長但很精神眼睛炯炯有神,實際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叫大哥也許更親切,但她不知這裡的規矩。這裡不許叫同志,可是叫大哥可以不可以呢?她猶豫了。心想這是個什麼鬼地方啊!這點事都讓人犯難,最後她仍然是什麼都沒叫只好對白剛苦笑了笑:“您也別立著啦,請坐吧!”

白剛從迷惘中醒來,這才發現除了賈龍低著腦袋坐在那裡旁若無人以外,他和姑娘都一直愣在那裡。白剛很感歉疚這裡他是主人,怎能讓遠來的客人一直站在那裡?便馬上笑笑對姑娘說:“你看你也一直站著,你坐呀!”姑娘指了指床鋪:“您坐吧!”白剛本想說你也坐吧,可是賈龍身旁只能坐一個人,環顧四周真也沒有一個可坐的地方。這間小屋正是白剛家屬來時住的那間房,是一個盛破爛工具的庫房。便說:“這樣吧,你們爺倆兒坐在一起我坐這兒。”他坐在了一堆爛繩頭子上。姑娘堅持讓白剛坐在床上,她覺得人家是長輩在這裡又代表領導,怎麼能讓人家坐在那個髒地方呢?白剛堅決不起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