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鴇差人送來紙筆,玉卿意、晏知、晏瑞三人各自一份,然後三人分散開坐在房間的不同角落,提筆落墨。沈灝站到了玉卿意身邊,等著她往紙上寫下價格,卻見她遲遲都不動筆。
不僅她未動,晏知晏瑞也未動,大家彷彿都在試探對方的底線在哪裡。
沈灝的眼睛瞟過晏瑞,隨即弓腰俯身,在玉卿意耳畔輕聲說道:
“五百兩。”
耳風柔軟,玉卿意詫異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為何?
沈灝繼續附耳說道:“看見他手上的那個扳指沒?昨日我在異寶齋看見,掌櫃開價五百兩。聽聞晏府每房月錢一千五百兩,此月過半,照晏二爺平素的花銷來看……我打賭他此刻身上銀子不超過五百兩。”
玉卿意聞言不置可否,只是淡淡說道:“他若是儲有積蓄呢?或者另有銀錢來源?要知道,晏夫人每月都會私下掏錢補貼這個兒子。”
沈灝微微搖頭,語氣篤定:“他這種人手裡怎麼會存下銀子?再者,如果他真有大把銀子在身,早就掏出來砸在眼前堵住眾人的嘴巴了,怎麼還會給你機會同他競價?照我說,晏二公子不足為患,你應該擔心的另有其人。”言畢他下頷微抬,指向晏知。
晏知一派悠然,慢吞吞地喝著茶,眼簾低垂只看杯中茶花,神色不明。
玉卿意瞥了他一眼,隨即也埋下頭凝眉深思許久,握著筆的手停在半空,筆端濃墨凝聚在尖,倏然掉落。
滴答一下,白紙上一團濃黑墨跡,徐徐向外蔓延暈染,慢慢滲透薄翼般的紙張,留下突兀的黑印。
沈灝聽聞玉卿意喉間沉沉一嘆,隨後飛快寫下價格,再疊好紙張遞給老鴇。
“老闆娘。”
老鴇接過之後,不敢催促晏家二人,只是客氣問道:“晏公子?”
“哼!”晏瑞恨了玉卿意一眼,拿起筆在紙上唰唰畫了幾下,然後揉成一團扔在老鴇腳下,“拿去!”
眼見只剩晏知未動,眾人都不覺把視線落在他身上。他這才緩緩放下茶杯,拂袖拾筆,當著所有人的面,筆鋒點紙,右腕橫移,在紙上落下一道。
一起,一畫,一收。僅此一筆,晏知隨手把紙遞給老鴇,鳳眸上挑:“好了。”
老鴇見字訝異,這是何意?一兩一百兩還是一千兩?
縱使心存疑慮,她也不敢多問,默默收齊紙張以後,又找來閣中的賬房先生還有沈灝作見證,當著眾人的面兌價。
賬房先生首先開啟晏瑞的那張紙,朗聲道:“晏二爺,五百兩。”
晏瑞得意洋洋,略微挑釁地瞥了玉卿意一眼。玉卿意視若無睹,反而面上浮起一股冷笑。
“玉老闆,”賬房先生照價宣讀,“一千兩。”
四周頓起譁然,一千兩別說買個小倌,買棟三房兩院的小宅也夠了,沉香樓委實大手筆。晏瑞聞言臉色一僵,但未作多言,只是把玩著手上的扳指,同時看向晏知,眼神透出些許期待。
姓玉的好歹也曾是晏知名正言順的夫人,晏瑞就不信自家三弟能眼睜睜看著她買個小白臉兒回去雙宿雙棲,除非大名鼎鼎的明懷公子腦子壞了差不多,都不要面子了!
“晏三公子,一……”最後一張,賬房唸到一半停下來,向晏知拱手一禮:“請恕小人眼拙,不知晏公子出價是一千兩還是……”
“不是。”晏知豎指搖了搖,抬眸一挑眼角,笑眼越過賬房直看玉卿意,啟唇吐出兩字:“一文。”
“呵呵,晏公子可真愛說笑……”老鴇聽了臉上有些掛不住了,訕訕賠笑著,神情尷尬。
晏知見諸人略有不信,又說道:“本公子沒那閒心說笑。你們說這麼個小東西,肩不能扛手不能抬的,買回去還要花銀子養,不是筆賠本買賣麼?給他一文都算是高抬了,在我看來,其實他連一文也不值,只是個賠錢貨。”
他討厭所有圍繞在玉卿意身邊的男人,不管是沈灝還是含笑,他都憎之入骨。
今日一事,這頭小狐狸又在打算什麼?晏知敏銳地捕捉到一絲陰謀的味道,嗅到一縷危險的氣息。他參與競價,並不是真想買了含笑回去折磨,他只是要確保一切事宜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確保自己能夠在這場漩渦中看得一清二楚。
當然,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折辱對方的機會,絕不。
含笑的臉色本來就不好,聽他這般一說更是面泛青白,惶恐地看著玉卿意,一雙眼睛猶如被遺棄的白兔,流露出深深的恐懼以及乞求。
玉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