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8部分

就能說話的,看那體格,也像個一歲的孩子。也不知林半容是真沒看出,還是不願意看出,倒是一日疼似一日,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長憶長到三四歲上,已經像個七八歲的小小子,鄉里人大以為怪,只有林半容還是疼他如初。長憶也是真乖巧,小小年紀就曉得為父親與叔父分憂,從來也不哭鬧,還搶著做家務,小小的身子在灶間院裡轉來轉去,做飯洗衣,一絲也不比大人差。

可他越是聰敏,閒言碎語就越多。有人說,他必是出生時吸了他孃的精氣神,否則焉能長那麼快?這小子必是個魔星,小時克母,長大了弄不好就要克鄉鄰,一定留不得的。

流言傳到林半容耳中,他卻只是淺淺的笑了笑,卻是一句話都沒有,就連最親近的弟弟也猜不出他在想什麼。

長憶年紀雖小,卻也聽得懂大人的話,漸漸的就變得沉默了,每日都只在家裡待著,再不出門。林半容心疼他,想帶著他出去走走,終究也沒有把他拉出去。

小小的長憶,只是拿一雙大眼睛看著這個自己該叫父親的男人,轉過臉去什麼也不說。晚上躲在被窩裡偷偷的哭,你,又要我走了麼?

長憶七歲上已經像個十五六的少年了。這些年他把自己關在家裡,不是必要一步也不離開,就怕給林家招來閒言碎語。其實鄉間傳聞不過一陣子的事,傳過就算完了,又不見長憶真的剋死了誰,如今也看慣了,不再有人說什麼,只是長憶自己心裡有疙瘩。

林半容依舊是疼他的,他不願意出門,也不逼他,只在家裡獨自教他念書。長憶學得飛快,林半容直說家裡要出官老爺了,可長憶卻是垂了臉,一句話也不說了。

林半容看著那小小少年臉上淺淺的哀傷,恍惚中憶起多年前那個夜晚,那人離開的時候,轉過的臉上,是不是也是這樣的表情呢。

這一年的春夏之交,鄉里出了件大事,當年那個妖孽死啦。

林半容聽到這件事的時候正在學堂裡吃著飯,手裡一抖,一筷子肉圓就掉到了地上,咕嚕咕嚕滾出去好遠。

給他傳來訊息的學生小心翼翼的從飯碗裡抬起臉,看著先生的臉色。當年那件事發生的時候,他還不過是個四五歲的小娃兒,許多都是從父母口中聽來的。

他們說,這位溫柔的先生曾經被一個妖孽害過。可是說著這樣話的時候,臉上卻沒有生氣的模樣,卻有著濃濃的戲謔。他問,是什麼妖怪?母親嘿嘿一笑,湊到他耳邊說,什麼妖怪,就是一個人。

為什麼明明是一個人,卻要稱作妖孽呢?

因為那明明是個男人,卻偏偏要去勾引男人,怎麼不是妖孽?如果不是叫人發現,那木訥的先生可就要糟糕啦。當年那先生已經高中舉人,卻被抓到跟一個學生混在一處,叫人捉了,哭哭啼啼的說,是被那妖孽勾引了。也是,究竟是個讀書人,怎會做那傷風敗俗的事呢?

後來,那個妖孽怎樣了?

還能怎樣?逃了,做下這樣丟人的事,哪裡還能讓他在這裡過,還是被他爹拿掃帚打出去的。

母親說這話的時候渾不在意的模樣,倒像是希望那個妖孽就此死了才好。

林半容腦子費力的轉了半圈,強笑著又去夾菜,問那學生:“死了?哪裡來的訊息?”

那孩子拿筷子尾抵著下巴,仔細的想了想道:“就是昨天,有無城裡來了個客商,他說的。那個妖孽,叫做池恆罷?”

池恆?對了,對了,那個少年,確實就叫這個名字。

他死了?

“什麼時候的事?”林半容低頭扒飯,輕聲說,一句話只在喉嚨裡滾一滾。

那孩子沒聽清,把耳朵湊過來,問道:“先生,你說什麼?”

林半容卻是再問不出了。

好在那孩子也是愛講話的,自顧自的接下去道:“聽說已經好幾年了,有無城,那是什麼地方,平常人哪裡能去?他不過在那裡待了幾個月,就死了。還真笨,去哪裡不好,非要去有無城。”

已經那麼久了麼……

“那個客商倒是個好人,還把他生前留下的東西帶給他父母,說是建個衣冠冢也好,屍首是尋不見了。他父母自然不收,直說自己根本沒這個孩子。呀,幾件破衣,換做我也不要的,死了也沒有一點遺產。”

林半容只覺得一顆心都縮了起來,疼得連話都說不出,也吃不下飯,掩飾般的給那個學生夾了幾筷子菜。那孩子像是受了鼓勵,蹭過來坐到桌邊,神神秘秘道:“先生,外頭都在傳這件事呢,你猜,他們怎麼說的?”